1906年农历六月初六,周树人和朱安在周家新台门大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周树人26岁,朱安28岁。 周家和朱家都是大户人家,都曾“以前宽敞”,家道衰落,但家风不减。 婚礼那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观众挤满了。
新郎戴着罗制筒帽,帽下扎着拖出来的辫子,身上的衣服是长袍,外面罩着纱布套,脚穿着靴子。 新娘全身是旧衣服,身穿红色丝绸衬衫,下面镶着棉质镶边,下面是黑色丝裙。
结婚那天,篮子进了门,拉开篮子的窗帘,不料新娘的鞋从篮子里掉了下来。 因为她脚小,老家为她穿了一双大绣花鞋,脚小鞋大,人小,坐在笼子里,“下不了天,下不了地”,鞋掉了。 当时,一些老人说这是“不吉利”。
礼拜堂后,一对新人被送到楼上的新房。 新郎身高161cm,看起来是个英俊的青年,脸上生了白皮肤,比新娘稍微高一点。 新娘身材矮小,脸是长长的马脸,“就像没有长大一样”。
新郎上楼,客人拥挤拥挤,混乱中有人踩了新郎的新鞋,这也被认为是不祥的征兆。
那天晚上,新郎像人偶一样被人摆布,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见到新媳妇,依然什么也不说,脸有点阴沉。
这天晚上,两人是否有肌肤联系,除了当事人以外谁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新郎哭了,但是打印出来的蓝靛把新郎的脸染成了蓝色。 周妈妈担心新夫妇的动静,自己跑到新房旁边去问。 发现他们俩很少说话,儿子一直在看书,很晚才睡觉。
当晚,一位喜客被邀请到一所玻璃房子过夜。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说晚上看到了幽灵。 这可憎的胡说八道受到了主人的谴责。
第二天晚上,周树人搬到妈妈的房间住,先看书,然后睡在妈妈床边。 三四天后,带着弟弟周作人去了日本。 没有人提到朱安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道她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崭新的房子里,还是流着眼泪,听着来人的忠告,教他们如何慢慢地探出头来。
周树人走后,朱安负起长子长媳的责任,侍奉长辈,恪守妇道。 绍兴人把新嫁娶的媳妇叫做“新娘”。 她一刻也没有感受到新婚的甜蜜,刚嫁到周家就一个人住着空房。 这一天接近残忍。 但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成了周的家人。
朱安住的房间,因为两扇门是蓝色的,所以被称为“蓝色的门”。 这里曾经死过家族读书人,多年没人住了。 周作人说:“青门紧闭,主人不知何去何从,夜色灰蒙蒙的,楼窗的天空中,不是飞鸟像蝙蝠一样飞起,就是猫头鹰般狐狸般的脸出现在窗台上,这种空气太奇妙了。”
周树人要结婚了,周妈妈把这个房间装修了,作为儿子的新房。 朱安每天做着繁杂的家务,迈着小脚丫,一步一步地上了步步逼近的楼梯,回到空荡荡的房间。 孤单一人,其间的寂寞和寂寞,可以知道。
在这个大院感到寂寞和寂寞的,不是朱安一个人。 这个时候,周家住着三个女主人。 周树人的祖母蒋先生和祖父周福清关系不好,长年一个人生活。 脸上少有的笑容,整天坐在窗下,慢慢地做针线,拜佛念经。 老鲁的母亲,38岁丧夫,守寡至今。 在蒋先生和鲁先生的衬托下,朱安的日子并不那么难过。 因为大家都这么过。
1909年初秋,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周树人结束了长达7年的长期逗留生活,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这确实给了朱安希望,但丈夫的态度很快就让她心凉了。 他们不吵架,也不吵架,平时不怎么说话。 两人各有不同,不像夫妻。 周妈妈很困惑,对儿子说:“她有什么不好? ”我问。 周树人摇了摇头,“和她谈不来。 ”。 周妈妈问为什么谈不拢,回答说:“和她对话没意思,没意思。 有时候需要自己变聪明。 最好不要说话”。
周树人先在杭州任浙江二级师范学堂教师,后任绍兴府中学堂鉴学,再任山会初级师范学堂校长。 他总是住在学校,偶尔回家,总是很晚,回去也一个人睡觉。 他给许寿裳写了信。 “我荒无人烟,手不碰书,但采集植物,不过什么特殊的日子,又翻着文件,收集了一些古逸书,这不是学问,有的人用喝酒的女人来代替。 ”
意思是他白天上山采摘植物制作草木标本,晚上抄写古书度过漫漫长夜,代替他心中的美酒和女人。 周树人30岁,也是血肉之躯,有着普通男人的欲念和需求。 但是,他勉强克制了自己的情欲,把这种需求转移到了其他东西上。
1912年开春,周树人离开令他窒息的家乡,加入北京教育部,正式北漂,与朱安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分居生活。 两个人都过得很寂寞、寂寞、孤独。 鲁迅除了每天上班,蜗居小屋抄佛经、抄古碑、玩古董,不交往,不交友,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在这期间,朱安学习了抽水烟。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直到去世,水烟袋都没有离开过她的手。
一九一六年初冬,周树人回到家乡,为妈妈庆祝了六十岁生日。 一连三天家里人爆满,一连两天来戏班唱戏、祭祖、祭神、喜客云集,十分热闹。 这次,朱安终于爆发了。
她殷勤地摆设酒席,招待亲朋好友,席间在许多亲朋好友面前,谴责丈夫的种种不是。 周树人听了,一言不发,后来对孙伏园说:“她在有意挑衅。 如果我答辩,就会中她的计,弄得一团糟。 如果放任不管,她就没办法了。 ”
这次的磨难对朱安来说,不仅让丈夫的印象更差,感情更淡,而且几乎没有得到正面的反馈。
但是,这期间,房子有点变了,不那么冷了。 因为周作人夫妇从日本回来,周建人也和嫂子结婚了。 家里有个年轻人,是个接受了新教育,出国了看到了大世界的年轻人,气象一变。
朱安每天从弟媳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的逸事。 虽然他们经常说日语,让她感到寂寞和缘分,但家里这种热闹的生者气息,还是冲淡了院子里长久以来的寂寞,让她在一旁看着,也感到心旷神怡。
周作人兄弟对这位阿姨还是尊敬和关心的,经常带她去消遣,一起过西方时髦的圣诞节。
周家兄弟回来了,也给朱安带来了解放。 以前没有人,她需要一刻不离地侍奉蒋先生和周妈妈。 现在家里人多了,她经常回老家,短则十几天,长则两三月。 周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对朱安的遭遇感同身受,默许了媳妇的这种行为。
其间,朱安的房间里出现了一条大白蛇,长一丈多,也曾被人抓住扔到百草园北侧的“鬼园”里。 在绍兴的民间传说中,蛇常被认为是淫物。 “(男蛇)总是追赶人,而且能成为淫妇。 女人一个人在山里,每当遇到它,被纠缠。 也就是说,不会死。 黄色肿了,血红蛋白的颜色一点也没有。 ”
朱安对此很害怕,而且很在意。 不仅让周作人买了压倒性的驱魔药,还让周作人写信给我,强调这一点,不仅声称自己守妇道,没什么不好,还说服周树人纳妾。 周树人收到了信,但没有回来。 那天晚上,在日记里写了六个字。 女人来日本太荒谬了。
其实由此可见,朱安是幸运的。 因为她和周家这样开放的家结婚了。 如果她是祥林嫂,嫁给了一个被封建礼教深深毒害的腐朽落后的封建家庭,我想白蛇这一关是过不去的。
1919年,鲁迅在北京购买了八道湾的宅邸,同时卖掉了绍兴老宅。 他回到家乡,住了二十天,告别亲友,处理家务,该卖的卖,该寄的寄,该送,剩下的都烧掉了。
他在《故乡》上说:“老屋离我越远; 故乡的山水也离我而去,但我并不怎么留恋。”离开故乡,虽然心里很难过,但今后也要面对新的生活,特别是下一代,“他们会有新的生活,为了我们没有生活。 ”。
这一年朱安41岁,鲁迅39岁。
朱安来到北京,随着周氏兄弟的对立加深,她的生活也变得糟糕,弟媳指桑骂槐,唆使孩子们不要来她房间玩,“把他们俩冷落死了”。
1923年,鲁迅与周作人正式决裂,决定离开八道湾。 他对周作人夫妇说:“我负责的,都跟我走。” 这里说的“我的负责人”是朱安。 因为周母是周家三兄弟共同的母亲,不仅负责鲁迅,也负责周作人和周建人。 所以鲁迅和朱安搬出去后,周妈妈暂时不去,住在八道湾,直到鲁迅买了新居才接妈妈。
鲁迅又向朱安征求意见:你打算留在八道湾和周妈妈同住,还是回绍兴朱家? 回到绍兴后,他会按月寄钱,供给她的生活。 朱安想了想。 回答了。 “不能住在八道湾。 因为你出去了,女神(周妈妈)迟早也要和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和婶婶、侄子、侄女一起度过。 是什么? 婶婶是日本人,不懂说话,很难生活。 我也不想去绍兴的家。 你搬到砖巷去,旁边排队的要人为你烧饭、缝补、洗衣服、打扫卫生。 这些事情我都能做。 我想和你一起搬家。
鲁迅和朱安开始租住在砖塔胡同的三间小屋里,又小又矮。 他除了自己的房间、朱安的房间、中屋洗脸吃饭之外,别的东西都装不下。 周妈妈经常白天来,晚上回八道湾,或者偶然在朱安房挤一两天。
鲁迅搬到砖塔胡同后不久就病了,吃不上饭,只能吃粥。 朱安每次熬粥前,都会把大米碾成易消化的粥糊,然后去稻香村等知名食品店,买了糟鸡、熟火腿、肉松等鲁迅平时喜欢吃的菜,请鲁迅给他开胃。 自己舍不得吃这些好菜。 每当家里有客人来访,朱安也是尽心款待,终于有点女主人的样子了。
朱安总是抱有幻想,认为只要好好侍奉丈夫,孝敬婆婆,总有一天对方会悔悟,意识到以前错了她。 对于朱安在生活上给予的照顾,鲁迅也很清楚。 但是,他同情她,可以养活她,但不能对她产生“爱情”。 他说。 “这是妈妈给我的礼物,我只能好好养活它。 爱我不知道。
这是朱安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虽然像流星一样短暂。 第二年,鲁迅在西边的三条胡同买了房,接妈妈来住。 家里有三个丈夫、一个奶奶、两个鲁迅夫妇。 两个女佣,一个王母,一个胡母。
老太遵守老屋的规矩,每天只看书,朱安按照老屋的规矩,每晚除了向老奶奶讨安外,还得上厨房。 为了两个女仆,王妈妈专门侍奉奶奶。 除了买菜、煮饭、打扫卫生之外,烧菜的事,胡先生总是朱安自己动手。
鲁迅和朱安一天只说三句话。 朱安叫鲁迅的早晨,鲁迅答应了一声“哼”。 中午叫鲁迅吃饭,鲁迅又“哼”了一声; 晚上鲁迅睡得晚,朱安睡得早。 你经常关门吗? 鲁迅说“关”,或者说“无关”。
鲁迅从日本回来后,一直保持着冬天穿短裤的习惯。 郁达夫说:“鲁迅冬天也不穿棉裤,就是抑制性欲的意思。 他和他的老太太不好。 ”有一次,周妈妈怀疑朱安。 “他不喜欢你也难怪。 到了冬天,也不给他缝新棉裤子。 ”于是朱安奉奶奶的吩咐做了一条新棉裤,偷偷放在鲁迅的床上,不料鲁迅回家,把它扔了。 周妈妈没办法,让孙伏园说服鲁迅,鲁迅回答说:“单身生活,千万不能往安逸的方面想……”
俗话说,满足温暖的思淫欲。 鲁迅为了戒淫欲,必须不厌其烦地温暖。
1925年夏天,朱安得了胃病。 鲁迅带他去了日本人开的医院。 “疑似胃癌”,幸运的是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大碍。 鲁迅一进门,“检查了吗? ”。 朱安说:“检查了。 ”。 鲁迅走了出去,嘴里说:“我去问医生。 ”。 过了一会儿鲁迅回来了。 朱安说:“医生怎么说? ”鲁迅简单地说:“没什么。 养几天就好了。 ”。 说着,匆匆离开了病房。
很多人劝鲁迅放弃朱安,既然没有感情,就送她回老家,负担她的生活费,仁至义尽。 为什么需要两个人消耗,为旧道德陪葬呢? 但是鲁迅拒绝了。 因为朱安无处可去,无处可去,离开周家,只有死路一条。 诚如《伤逝》所写,涓生放弃了子君,子君回了老家,很快就死了。
鲁迅最初的想法是,朱安和周妈妈就这样清冷寂寞地度过一生,无比无趣无爱,但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无法自拔。 然而,许广平的出现,为他人生的最后十年增添了一抹亮色。
鲁迅搬到西三条胡同后,许多青年男女来访。 许广平不是第一个踏足周府的女人,但也是最勇敢、最顽强、最活泼的一个。 正是在许广平的感染和鼓励下,鲁迅感受到了人的美丽,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也有了“我也想爱你”的勇气。
1926年初秋,小雨迷蒙,鲁迅带着许广平离开北京,在车站送别的人群中,没有母亲和朱安。 她们站在西三条的门口,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十年后,鲁迅在上海溘然长逝,年仅五十六岁。 58岁的朱安听到噩耗,在北京西三条胡同的家里设灵堂,穿上素服,点燃香火,在袅袅青烟中,祭奠丈夫在天上的灵……
从一九零六年结婚,到鲁迅年去世,两人的婚姻整整持续了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