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秀蓮文：清音
编辑：付洋出品：婚姻与家庭杂志01
我只在他建的新房里住过一周
2021年3月8日晚9点多，我给父母贴膏药时，突然孙子在门外喊道。 “奶奶快开门，爷爷头晕得厉害，快去看看！ ”
我家离父母家只有200米，我拔腿就往外走。 推门进去一看，丈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 我先帮他卸扣散热，他接着说“好热啊，好热啊”，咬紧牙关，不再说话了。 我看到他脸色苍白，赶紧拨打了120。
我不敢相信丈夫就这样离开了，他才58岁！ 我哭喊着请求医生帮助。 花多少钱都行。 如果他能醒来的话！
家里的新房建好了，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女儿7月份从研究生院毕业，已经找到工作了，但他还没有享受她的幸福孙子刚满10岁，孙女还在读幼儿园。 他那么爱他们，还不够爱。 他还有八十多岁的母亲要照顾，他作为儿子的责任还没有结束……
但是，仅仅过了一天，我又去病房看他了。 他脸色的血色消失了，眼睛和嘴巴开始有点肿，身体也慢慢僵硬了。 第二天上午9点多，我和孩子们去家里接他了。 中午12点左右，他的心跳停止了，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哭得声嘶力竭。
除了悲伤，我心里还有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我家有四个姐妹，我是次子。 当时，大姐初中毕业后在城市当了老师，两个妹妹也考上了大学，只有我没有考上大学，只能在家务农。 如果家里没有男孩，父母晚年的责任当然落在我身上。
我21岁的时候和同村的丈夫结婚，夫妻关系很好。 丈夫是勤奋能干、通情达理的男人。 考虑到我的父母必须照顾，他把我们的房子盖在了老家附近。 这样，我们就可以和老人互相照顾。
这几年，父母渐渐老了，转眼就90岁了。 我们姐妹商量一下，有钱人出钱，出大力度。 我照顾父母，姐姐和两个妹妹每月共计给我发6000元的工资。 于是，我和父母一起搬家，每天照顾他们的生活。
丈夫常年外包工程，去年承包的工程离家不远。 于是，他一边管理工地，一边着手在家里盖新房子。
他傍晚从工地回来后，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在旧房子被拆毁，新房子被盖起来的几个月里，和我一起住在父母一边。 直到2020年底新房子盖好，他才又回到我们家睡觉。
其实丈夫不想长期分居。 一天晚上，他试探我说：“我父母现在的情况还好，其实每天晚上不在一起不是也可以吗？” 确实有道理，但我担心父母晚上会发生事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到了父母那里。
我父母本来就是通情达理的人。 但是年老体弱后，脾气有点变了，很快就会死。 他们希望我永远在家。 半个小时没见了会不高兴。 姐姐和妹妹不怎么在身边。 他们这些坏脾气，我只能一个人忍受。
老公刚查出糖尿病和脑动脉硬化之后，我就催他再去做检查。一则因为工地和家里建房事情太多，二则没重视，他一直拖着没去。我曾决定亲自“押”着他去检查，可是和母亲说要陪老公去医院时，母亲突然说起风凉话：“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陪？”我看母亲不高兴，也就没再提起。
老公去世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我早早陪他去医院做检查、按时服药，说不定他就不会突发脑梗，不会这么快离开我们。
从搬家到丈夫去世，我和他一起睡在新房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 这对丈夫来说是件遗憾的事情，但对我来说不仅是遗憾，也是罪恶感。 我对不起他。 我不是个好妻子！
02
人活着，还有许多责任需要承担
悲伤和罪恶感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我心里，总是很痛。 我白天不知道味道，晚上一夜睡不着，迷迷糊糊的。 才几天头发就白了一半。
丈夫去世一周后，大女儿回省城上班。 她让我放心不下，让我和女儿先去她那里呆一会儿。 在我父母那里，姐妹们只好请保姆照顾。 老人和保姆不来，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住在省城离开家，就不能见物思人了，我的心情稳定了一些，但心里依然很堵。 小女儿正在写硕士毕业论文，父亲的突然去世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她曾经想去学校申请推迟一年毕业。
那天，我和两个女儿打扫了家里的账本，盖了新房子加上丈夫的葬礼，竟然欠了15万元的债。
大女儿默默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她和女婿都只是普通工人，有两个孩子。 一个在小学三年级，一个在幼儿园。 经济上很棘手。 我理解她的困难。
自古以来，小女儿比姐姐更有自己的意见。 她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回学校完成论文和答辩，尽快上班赚钱。 那一刻，我非常疼爱她。 别人家差不多大的女儿还在父母面前撒娇，但她一毕业就要承担家里的重担。
我开始反省自己：作为母亲，在她们的父亲倒下以后，不仅没有努力撑起这个家，为女儿们遮风挡雨，反而让她们为我担心，怎么算得上一位好母亲呢？
我还不到60岁。 身体健康，能做很多事情。 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应该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好榜样来克服各种困难。
我一边支持小女儿早点回学校，一边给姐姐打电话，让她辞去保姆的工作。 我会尽快回去照顾父母。
丈夫去世后，妈妈后悔自己肠子都青了，恨自己当初说了这些坏话，恨没有催我早点去医院检查。 即使总是在家，也每天叹息，总是责备自己。
那天，我刚下车，就能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年迈的父母坐在大门口，望着马路的方向。 看到我，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拄着拐杖颤抖着向我走来。
我离开不到一个月，父母仿佛衰老了好几岁。 他们像小时候一样拥抱我，我们三个哭了。
父母心疼我、担心我，也依赖我。我就是他们的一根拐杖，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就失去了依靠。这对年迈的父母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伤痛？
丈夫离开了我们，我再痛苦、再内疚，也活不了他。 他离开了，但生活还会继续。 年老的父母和年幼的孙子必须照顾我； 女儿才刚刚步入社会，需要我的支持。 一个人活着，一定要承担很多责任。
正值春天，我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出门了。 整个地面，该播的种子，没有一样落下。 种子开始发芽，菜秧一天天地长得高高的，长出了一片大叶子，菜地里很快又是一片青葱，我再次看到了希望。
每到盛夏，黄色的丝瓜花、白色的辣椒花、紫色的茄子花热闹非凡，绿色的丝瓜和黄瓜结在藤上，辣椒挂在树上，菜园里生机盎然。
2022年春节，已经工作的女儿陪我过年了。 年初二，大女儿和女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来了。 孩子们的笑声驱散了家里的悲伤，使这个家终于有了年味。
我的心慢慢欢喜，那些悲伤慢慢沉到心底。
我想这也是丈夫想看的吧。
一大家人依然努力地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