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留不住红绿的青春,谁也逃不出坎坷的生活。 ”一位坦克技师修理营长麦德杰的20年青春,一点也没留在白云山深处的这个军营里。 在这段时间里,他多次放弃了去大城市工作、出国援助、拿地方高薪的机会,但竟然没有产生悔恨之情。

回到春城后,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我很担心。 我一个人度过。 这些东西要做什么? 转念一想,几箱蘑菇都给了樊、香油、樊、徐干事一桶。 在那里我和刘干事抽烟,我留了一根烟,给了刘干事一根,大家都很高兴,小波说现在懂事了。
正在办公室里琢磨要不要去见枫,只听得一阵“噔噔”高跟鞋的声音,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宣传处的门口,我忙站起来,心里想她也太冒失了,跑这来干什么?她却只扫了我一眼,径直走到了樊的跟前,拿起手就不放,嗲声嗲气地说:“樊叔叔,我们医院要搞一次落实纲要的演讲比赛,院长让我来请你们去报道一下。”樊已眉开眼笑了,连说:“好,好,小枫都开了口,当然没问题。怎么好长时间也不来看看叔叔?你爸妈的身体还好吗?”又回头对我说:“小波,演讲时你去一下,为他们好好写一篇,争取<前进报>上发出来。”我点点头,枫这时才仿佛看到我,说:“好啊,那就请小波去,不过说好了,稿子写完后,给我挂个名,也算我完成了一篇任务,院长还给我下了5篇任务,我正愁的莫法呢,那,我就先谢谢了。”手伸了过来,我忙也伸出手,只觉手心被她使劲一抠,一个纸团塞到我手里。枫走后,我问樊:“你们认识?”樊点点头,有些感慨地说:“老首长的女儿,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这么漂亮了。那些年,首长对我一直很关照……”搞摄影的刘干事也踱过来补充说:“她就是军里有名的冰美人了,我给她拍过照片,上过<解放军生活>杂志的封面。”我溜了出去,在卫生间里展开纸条:“小波,这几天上哪去了,再见不到你,我可要报警了。晚上一定来找我!!!”虽说后面是连着三个惊叹号,一股暖意却顿时涌上身来。六点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樊先生走到最后,对关门的我说:“小波,晚上没事吧? 去我家吃饭,顺便有话要说。 ”语气平静,但无法拒绝,似乎不得不牺牲和枫的初次约会。
两瓶通化葡萄酒一启,满屋顿时酒香弥漫,樊很豪气地说:“我们今天来个不醉不归。”我心里暗笑:这两瓶葡萄酒能让我醉?他的三个叽叽喳喳的女儿此时在桌上异常安静,正在埋头吃饭的那个上高三的小薇边吃边转着眼珠瞅我,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个子竟窜到一米六了,我去看她时,她又像害羞的小鹿缩回了目光。病泱泱的嫂子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还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樊:“你的身体也不好,少喝点吧。”樊摇摇头:“没关系,今晚,我有很多的话要和小波说。”那个最小的,才上小学三年级的小蕊这时跑了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今天是我爸45岁生日。”哎呀,这些事我应该早知道,并准备点生日礼物才行嘛,我想现在出去买点东西弥补一下,被樊给拉住了。樊是不胜酒力,几杯酒下去,脸上的红潮就涌上来了,沉稳、安祥而且睿智的眼睛,这时已蒙上一层失意,说话的节奏快了许多,并加上手式。他是六六年兵,同年兵中现在多的是正师、副师,甚至还有了少将,他还是个团职干部。吃亏的原因很多,有超计划生育的原因。他和嫂子是满族,按规定可以生两胎,可生了两个全是女儿,他太想要个儿子了,就超生了一个,第三个还是女儿不说,连职务和工资全被降了,还受个处分。一步慢就步步慢,从此他的职务就老是受影响,光一个副团就是八年。前两年,如不是军区政治部多次给军里做工作,他连正团也解决不了,当不了宣传处长的。当然也还有政治上的原因。1971年,他还在连队当战士时,林彪自我爆炸的内幕只在党内传达,许多战士对这位党和军队的副统帅一夜间在外蒙古折戟沉沙都疑惑不解,一时很难从感情上转过弯子,他就敏锐地写了一篇《某炮连学习毛主席阶级斗争理论,充分认识党内斗争的复杂性和长期性》的新闻稿,半个月后,就在《解放军报》头版头条的位置上发表,一下就轰动了整个部队,他从此走上了专业新闻工作的岗位。几年时间,他许多的大块的文笔犀利,文理严密的理论文章常见诸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当时党内权威的理论刊物《红旗》杂志,使他蜚声军内外,成为全军有名的笔杆子。文革后,有人怀疑他和“四人帮”在沈阳军区的代理人有联系,他被停职审查,一年后审查结束,他被迫离开了心爱的新闻岗位,下到连队当指导员。后来才又一步步从团报道组到师报道组,从另一个集团军调到现在我们这个C集团军的宣传处,可谓是一路坎坷。回首往事,本是件自豪的事,他却显的困顿不堪,我为他鸣不平了:历史的责任和错误为什么要他个人来承担?沉默了好一会,看得出他的内心也正在沸腾,他接着说:“我们搞新闻的,需要你时,就说你是全才,司、政、后、装,样样都可以写;但是要提职时,就有人说你除了搞新闻,什么都不会。小波,你还年轻,可不要学我啊……”我心里说,你现在已经正团了,就是和我家乡的县委书记、县长一样大,可我还是个小兵,这能学得到吗?从他家里出来,已经快十点了。我想起了枫,打算去看看,就是让她骂一顿也好。来到医院的单身房宿舍,我敲起了门,还装腔作势大喊:“岳医生,岳医生……”一会,旁边的一扇门开了,一张贴满黄瓜的脸伸出来,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是枫的一个同事——一个矮矮胖胖的快30岁的老爱臭美的老姑娘,好像叫什么小春,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心中升起的感觉就是白瞎了一个好名字。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传闻遗事还颇多,这是后话,先暂且不表。她看到我,马上把脸缩回去,隔着门说:“你找岳枫?他们科里在加班,你去医院看看。”一进医院,远远就见走道里人头簇动,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刚从救护车上拉来的病员,听人议论说是地方的一辆大巴和火车相撞,死伤不少,地方医院住不了,转了些到部队医院。枫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我在一边悄悄看了好一会,她才注意到墙角的我,就快步跑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过来,说:“你急死人了,等了你一晚不来,现在怎么跑这里了?你如果没有事的话,干脆去我的寝室里等我。”转身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