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7天的奇迹般的荒野中生存了下来,也没能接受采访和探望,终于远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平息了波澜,在农家小院中受伤的甘宇,再也不会频繁做噩梦了。
每天早上7点,他准时起床,简单地吃早饭,然后回家看书。 不打雷的“康复时间段”上午下午各一次。 在那两个多小时里,他拄着拐杖在医院水库上慢慢走,绕了一圈又一圈。 左脚还扎得紧紧的,裹着纱布,四天前,伤口终于拆线,一切都在如期好转。
在家门口做康复训练的甘宇。 回答者供图
天气好的日子,小院里飘着桂花香,甘宇在家门口的池子里钓鱼。 把拐杖放在一边,他放空了心,拿着钓竿静静地坐着,不久大鱼上钩了。 经历了“向死而生”,看似平淡的日常生活,有着几分宁和静美的味道。
因地震而中断的报考计划,再次提上了日程。 他想拿到那个一级建造师证,作为自我提高的证明。 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接受治疗时,刚刚从ICU搬到普通病房的甘宇,给母亲参加了手机报名考试。 此证书必须在两年内报考四门科目。 他已经考上了三科,不如最后一科。 “既然申请了,就必须努力。 ”
破碎的手机,雷雨中的无奈,获救时的哭泣,都像那17天经历的索引,可以轻易找回记忆。 但是,甘宇恢复得比他想象的要快。 多亏了不断的搜救和意想不到的善意和祝福,“我觉得自己没有心理阴影,能活着出来,比什么都幸运”。
“伤口已拆线,每天都在复健”
新京报:身体恢复得如何?
甘宇:回家后,非常平静,身体也恢复了很多。 10月21日,我去大竹县人民医院拆线,左脚需要暂时包纱布。 刚出院的时候,必须把脚挂在长椅上。 放下的话会膨胀。 骨头破裂了,痛的不痛,只是胀得慌,走着也没什么力气。
10月9日,甘宇(前排中)回到老家达州,和家人一起拍了全家福。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现在感觉怎么样?
甘宇:已经好多了。 在这期间,我每天在家门口做康复运动,拄着拐杖慢慢走。 大概一个多小时,上午、下午各走一次。 希望身体早日痊愈,尽快回公司,做好工作。
新京报:之前你说经常会做噩梦回到山上,现在还会做这样的梦吗?
甘宇:在医院的时候确实经常做噩梦。 即使梦见在山里求助,也没有人回答。 然后被吓醒,身体颤抖。 回家后,这样的噩梦越来越少了。
新京报:前段时间你见了很多人、接受了很多媒体的采访,你自己会如何总结山上那17天的经历?
甘宇:感觉经历了重生的过程。 因为17天里,真的有绝望的瞬间。 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还很小,而且家在农村,感觉不太大,这次是第一次经历大地震。
但老实说,获救后,我突然在网上火了。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确实有点不习惯。 现在很多人关心我的状况,我心里很感激,但有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些问题,真的。
10月24日,甘宇在家学习,准备11月的一级建筑师考试。 回答者供图
“人还活着,我肯定要救”
新京报:聊聊这段经历吧。地震发生的那一刻,你在做什么?
甘宇:当时,我正在和罗永先生在休息室聊天。 突然轰的一声,摇晃得很厉害,休息室的玻璃瞬间碎了。 我们冲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很害怕,到处都是崩塌。 山上滚下来很多石头,其中一颗击中了我的背,我从坡上滚了下来,眼镜也掉了。 随后,我爬上坝下的平台,看到滚落的大石冲走了休息室旁边的小房子,门坏了。
新京报:当时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甘宇:其他人正忙于逃离。 他们走在大水库下的河里,朝着石棉县的方向跑。 海湾东边崩塌得很厉害,以前有一条通往水库的路,但我们试图撤离时,没有了出口,全部崩塌了。 而且山一直在滚落,我们根本出不来。
新京报:你和罗永是怎么想到要拉闸的?
甘宇:我和罗永当时在水库底部,看不到水库顶的样子。 从职业习惯出发,要本能地想办法避免危险。 湾东水电站水库水量相当大,水库也很高。 如果地震导致压力管道出现问题,下游地势较低的村庄和作物被冲走,出现漫堤,我们这些在水电站的人也逃不掉。
说白了,我是现场管理员。 工作宗旨是安全第一,其他都不重要。 首先是保证安全。 罗永是水工,平时就负责水闸的管理,所以我告诉他上水库把水闸抬起来放水。 余震稍有缓和,罗永迅速爬上去,抬起了第一个闸门。
第二扇门升起的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至少是安全的。 压力管道也安全了,下游也可能不会遭遇水灾。
地震前的湾东水电站,左侧有两个闸门。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其间你为什么放弃逃生去救人?
甘宇:我听到一个工人喊“救命”,他被石头击中,头在出血。 我想去帮忙,但是一个人拖不动,所以叫了旁边的另一个工人来帮忙,一起把他抬到平台上。 一个多小时后,他的呼吸可能停止了。
其实我那个时候没想那么多。 以为人还活着,我一定要帮忙,不能逃跑。
罗永的哥哥也在坝下,伤势很严重,和我在一起。 罗永抬起第一扇门后,他哥哥想和他说话,我叫了罗永,他哥哥给他解释了遗嘱。 他哥哥遇难后,我们俩再次上了水库,我接了电,他抬起了第二道闸。
都这么大了,第一次看着他没命,我们没能让他起死回生,真的很辛苦。 那时没有任何通信,也无法求助。 我们只能做简单的自救,帮伤员包扎,但没用。 他受了重伤。
新京报:拉闸之后,你和罗永在大坝上过了一夜吗?
甘宇:我们拉闸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山上有余震,堤坝顶部比较安全,所以我们在那里度过了震后的第一个晚上。 我几乎没有睡觉。 余震不断。 玻璃一直在摇晃,能听到山石向下滚动的声音。 多睡一会儿,在余震中醒来,再跑出去看。
当时整个水电站只剩下我和罗永两个人,但并不怎么害怕。 罗永很伤心,哥哥去世了,在水电站做搬运工的侄子也遇难了。 我告诉他,你不要想那些,能活的已经够了,你必须活出你哥哥和侄子的份。 他鼓励了我。 我说我们俩都很幸运,没有当场死。 说到逃出去,我们俩得喝点酒,吃点东西。
9月30日,地震后山体依然滑坡,造成土黄色“划痕”。 北京新闻记者吴采倩摄
“担心罗永在路上出事,有点内疚”
新京报:你和罗永是什么时候离开水电站的?
甘宇:地震后的第二天,9月6日早上,罗永说要去河对岸,准备一整天去猛虎岗,那里也许可以求助。 这样我们就从水电站出发。
那天下午,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我们打电话求助,报告平安,发送了经纬度。 打电话后,罗永知道他的母亲在地震中去世了。 后来我们接到电话,知道救援队来救我们,从水库方向过来,让我们原地等着。
我们已经走到半山腰了,就当场在树下休息了。 气温约10,不是很冷。 拾起竹叶铺在地上,背靠背睡了一夜,迷迷糊糊的。 那时,我觉得明天也许能从山上出来。
甘宇被救出后换的鞋已经破损破裂了。 北京新闻记者吴采倩摄
新京报:后来你和罗永分开行动了?
甘宇:月7日左右,我有点体力不支,而且前路崩塌,有五六处塌方。 我和罗永商量一下,让他掉头回去找救援队,得救可能更快。 我们在这里分手。
新京报:三天后,你决定独自出发求生?
甘宇: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罗永和救援队来,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路滑,我担心他可能会遇到不测,心里内疚,责备自己,后悔没有和他一起去。
在原地等的三天,我什么也没吃,主要是喝水度过的。 身体状况还算正常,脚也没有受伤。 我只是感觉饿了。 我试着呼救,但是没有听到在密林上空飞行的直升机。 手机马上就没电了。 后来,我把它弄坏了。 我梦想着锂电池能不能从火星上出来。 这样,我就能生火,但实际上完全不起作用。
到了9月10日,那天天气很好,山里的雾散了,我沿着下面的河沟往下走,想着也许可以回项目部。
9月10日,在甘宇独自出发自救的同时,消防救援人员也在山上进行搜救。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你的脚是怎么受伤的?
甘宇:我当时想去山下,去河沟找水喝,然后走河沟下山。 但是河水太陡了,水也很深,不能游泳,所以不敢过河。 那时,还有滑坡,石头从山上滚下来,击中了我的左脚。 有时候只是觉得脚有点痛,就走不动了,只能慢慢爬。
“荒野求生里学到的技能,没想到自己会用上”
新京报:没有补给,你如何解决食物和饮水问题?
我在甘宇:山上吃过野果。 罗永先生去之前给我摘了。 我自己也捡到了野生猕猴桃。 真的没有食物的时候,我咬过树皮,但是咽不下去。 找不到吃的东西的时候,感觉饿得昏厥过去,黄色的胆水吐出来了。
更多的是喝水填饱肚子,一直喝,一直喝。 找不到水源的时候,喝苔藓水,从树上薅出来,用手压碎,就会有水。 我喝过两次尿,但为了求生,我没办法。 这些都是我在《荒野求生》学到的,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用上。
甘宇在山上吃的野生猕猴桃。 北京新闻记者吴采倩摄
新京报:你是怎么过夜的?
甘宇:山夜安静,有时能听到章鱼的叫声和不知道的动物的叫声。 我会找树叶覆盖,或者在地上铲叶子,铺在身体下面睡觉。
下雨的话会有点冷。 穿着雨衣和毛衣,全身蜷缩在雨衣里。 我的脚随后膨胀起来,裤子上也破了两个大洞。 晚上太冷的话,我可以站起来走路,运动热身。 太阳出来后,躺在地上晒太阳。
新京报:遇到过野兽或其他危险吗?
甘宇:虽然没有正面遇到过野兽,但在晚上听到过他们的声音。 爬山的时候,我腿上躺着很多蚱蜢,扔下去,不久又有新东西了。 只能吸血,然后用力撕碎。 脚流血。 当时没怎么感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 到草原的时候蚱蜢变少了。
“难熬的时候会想家人”
新京报:你是什么时候走到罗永说的“草原”的?
甘宇: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 朝山走了好几天,我在那片草原上看到了牛羊。 我又和它们说话了。 “你们的主人在哪里? ”“为什么没人管你们? ’我还捡起了压缩饼干,吃了一些,在那里喝了水。
在草原上呆了两天,我已经去了一天山下。 就在这期间,我好像听到了电锯的声音,隐约闻到了烟的气息,觉得自己得救了。 之后,再次呼救时,倪哥(倪高)听到了。
9月21日,雅安市石棉县跃进村猛虎岗,倪高(左)找到甘宇,他们合影。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这一路都很艰难,其中最难熬的是什么?
甘宇:在草原上的晚上下着大雨,刮着4、5级大风,很冷,只能感觉到4、5度。 冷得浑身发抖,只能站起来继续走,几乎走了一夜,没怎么睡觉。 因为有雷,所以害怕打雷,也害怕下雨降温,裤子和鞋子都湿了,后来找了个缓坡躲起来。 那天晚上,我真的感觉有点受不了。
和罗永分手后,等了几天,也没看到谁的踪迹,我有点绝望了。 那时,我会每天喊救命,但不会喊很久。 例如,早上起床的时候喊一次,白天喊一次,晚上喊一次,但是怎么也没有回复。 我有时会伤心哭泣,但我会用更多的方式出去。
新京报:觉得难熬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甘宇:我想家人,想父母和带我来的爷爷奶奶。 一想到他们会流泪,我还没对他们尽孝,也没告诉他们我的具体工作地点。 这时,我告诉自己,必须活着出去,向他们报告平安。 有时梦见家人吃团圆饭,很开心。 逃出来后,我想吃火锅,吃烤肉,喝很多喜欢的饮料。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放弃?
甘宇:放弃的念头,其实没有动。 我觉得我还很幸运。 既然没有直接死于地震,上天应该会照顾我。 我一定能出山。 然后罗永告诉我,马上可以到猛虎岗,到那里可以下村子求助。 这期间,每次想起,我都会有点责备自己。 罗永不应该一个人寻找救援,也不应该在水库里等待救援。
“生命很重要,其他都没那么重要了”
新京报:被困的17天里,你能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和身体的变化吗?
甘宇:我的手机没电了,山里的环境又很封闭,我其实没有多少时间概念。 感觉过得很快,经常走着走着就睡着了,醒来后感觉好像过了3、4天。 所以倪哥找到我的时候,我以为已经过了二三十天了,但实际上只有17天。
身体变化相对明显。 每天早上醒来,我摸着脸,感觉胡子挽着手,又长出了一点。 腰带系得越紧,系在最后一个洞,我知道自己应该瘦了很多。 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的臭味也越来越重。
9月30日,甘宇获救后,猛虎岗留下的裤子脏得看不出颜色。 北京新闻记者吴采倩摄
新京报:你获救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甘宇:那天,我在山上喊了一声“救命”。 被倪哥哥问了。 他让我往左走了一点。 右边是塌方。 两个小时后,终于见到了他,我哭了,觉得自己得救了。 我吃了他带的牛奶和月饼,我叫甘宇。 我让他帮我联系了政府。 后来,他扶我下山,我见到了我的表弟。 所有人终于放松了,身体变软了,就这样躺在地上。
新京报:死里逃生后,有什么感悟吗?
甘宇:我认为生命很重要。 活着真是太好了。 其他都没那么重要。 获救这么久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心理阴影,能活着出来,比什么都幸运,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我还要感谢你没有放弃找我。 感谢家人。 感谢救援队。 感谢公司。 感谢所有关心我的人。
10月8日,甘宇(左二)出院后,与家人、同事一起吃火锅。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未来有什么计划或者心愿吗?
甘宇:祝身体顺利康复。 我想直接去感谢倪哥和所有的救援人员。 我还想去旅行。 我一直想去看海,但我以前从没见过。 感谢大家的关心,我希望能过上平淡的生活。
新京报记者吴采倩徐杨《出圈》工作室
李彬校对嘉宁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