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男朋友和胡珊分手，她一个星期就瘦了。胡珊不知道该跟谁说，也不知道怎么拿回来。
在胡珊无助的时候，一位在Tik Tok拥有百万粉丝的“情感大师”愿意听她说，“你的情况不复杂，一个月就能恢复”。胡珊抢到了“救命稻草”，当即交了6000元咨询费。那时候的胡珊并不知道，当她在网上输入“失恋”、“分手”、“挽留”的时候，一场对她的追捕已经开始了。
6000元的情感咨询费
“救救前男友”的想法浮现在胡珊脑海后，她开始在网上搜索“良药”。当她在Tik Tok上输入“如何挽回男友”等信息时，她发现了失恋联盟——。有人和她有同感，也有人教她如何挽回前任。
“分手后要不要复合？”“有多少种方式可以弥补？”“分手后怎么和对方聊天？”类似的短视频内容几乎包围了胡珊，动情的金句不断戳进她的心里。
"擦掉一个短视频，另一个短视频就来了."没能逃脱算法追捕的胡珊，在众多“情感高手”中选择了一个粉丝超过100万的情感大V。这位大V的个人简介显示，他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专治“情感不理解”。
胡珊添加了这个大V主页发布的微信号后，对方很快打来电话，不仅帮胡珊分析了分手的原因，还帮她找到了复合的解决方案。
通话结束，大V提醒胡珊，“现在留给你挽回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用正确的方式拯救它。像你这种情况，老师一年要指导几百个案例，复合率很高。但那是付了钱让老师帮你恢复的。”
当天晚上，胡珊在和这个大V的通话结束后，迅速支付了6000元的咨询费。胡珊是幼儿园老师，月薪5000多元。这笔咨询费比她的月薪还高。
交了6000元咨询费后，大V所属的情感咨询服务公司为胡珊成立了“胡珊情感修复小组”，6名导师加入小组为她服务。这让胡珊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她对挽回这段感情充满信心。
半个月后，胡珊发现以前那个热情的导师好像变了。胡珊急着挽回关系，导师却告诉她“不要着急”。微信群里，导师给胡珊发了一个《两性思维差异》的PPT，让她学习，写读后感。导师还给胡珊布置了两个作业：一是为了引起前男友的注意，坚持每天发朋友圈；二是每天写情绪小日记。
导师还特意提醒胡珊，朋友发什么，和前男友交流什么，都要经过导师团队的同意。
按照导师的方法，胡珊坚持了半个月，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更让胡珊气愤的是，答应手把手教沟通技巧的导师，在她需要的时候，却经常不在线。“有一次前男友突然在微信上找我，我想听听导师的意见再回复，但是微信等了很久，6个导师都没有回复我。”胡珊对此非常不满。
交费后，导师的服务态度大变，让胡珊一下子清醒了。“感情挽回公司不仅骗了钱，也骗了我们的信任”。
“大数据把我拿捏了”
情感咨询师敦促刘娜使用信用产品进行分期付款。
刘娜也被猎杀。与刘娜男友Tik Tok、小红书、知乎等分手后。所有人似乎都知道她失恋了，并不断地向她推销挽回失恋的方法。
“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想尝试所有的偏方。”失恋4个月后，刘娜先后购买了3家情感咨询公司的服务，分别花费1998元、2000元和7200元。
“总觉得钱给的少了没什么效果，收费贵的公司可能有用。”刘娜多次谈到他购买情感咨询服务的原因。
在购买第三家公司的情感咨询服务时，刘娜因为价格太高而犹豫不决。对方催促她，“时间越长，隔阂越大”。对方还提出，如果她没钱，可以
刘娜先后购买了三家情感咨询公司的服务，不仅没能挽回爱情，最后微信还被前男友删黑。
意识到他们可能被骗，胡珊和刘娜都开始寻求退款。这些情感咨询公司以“已享受课程服务”为由拒绝退费。
在与商家沟通无果后，两人向某消费服务平台投诉。在这个消费服务平台上，胡善发现在有14个网友投诉同一家公司，问题是“虚假宣传、不退款、霸王条款”。通过在这个消费服务平台上搜索刘娜的“情感”关键词，发现有3000多名网友抱怨情感咨询效果不佳。
“网络上没有秘密。”胡珊感叹，当失恋的人在网上输入问题时，对他们的追捕已经开始了。
胡珊介绍，在百度、知乎、豆瓣、微信等平台上，一些“情绪恢复”的营销推广无孔不入。大多隐藏在所谓的“成功康复”的故事里，或者一些情绪化的自媒体分析文章里。“总有几句话能俘获失恋者的心”。
“Tik Tok怎么知道我失恋了？”刘娜也想知道。现在，她支付了一万多元来回答她最初的困惑：“因为大数据得到了我。”
长江日报记者采访了10位购买过情感咨询公司服务的网友。10人中，6人通过Tik Tok了解到了情感咨询服务，4人通过百度的弹窗广告了解到。至于效果，只有1/10的人认为情绪咨询服务对他们有帮助。
“根据客户消费能力报价”
一家情感咨询公司的剧本。记者张摄
前不久，记者暗访时聘请了一家情感咨询公司。在没有任何心理咨询专业背景的情况下，公司负责人表示，记者非常适合公司“情绪分析师”这个职位。“经过公司的培训，你很快就能接单了”。
该公司负责人还强调，这份工作类似于医生，“注重实战”。和老师一起工作也是一样。“在与客户沟通时，要以更高的姿态，称呼自己为老师，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尊重你。”
当记者提出月薪5000元时，负责人摆摆手说：“低。”他介绍，公司每月基本工资3000元。月销售业绩1万元以下，提成8%；销售业绩1万元以上，10%提成；业绩每增加1万元，提成增加2%至3%。
“就一个月，就有七八千元的收入。”为什么能获得这么高的收入？负责人说，“因为你有定价权”。该负责人在与记者交流时表示，“公司的课程价格从4280元到19800元不等。我们要学会根据客户的情况来报价。”
“学会根据客户的情况报价？”面对记者的疑惑，该负责人表示，比如学生只是普通大学生，最低4280元的课程费对他来说也贵，那就让他先交2000元。如果学生是留学生，4000元的课程你就亏了。毕竟他一个月生活费4000多。
该负责人还告诉记者，具体报价不是基于客户的情绪问题，而是基于客户的消费水平。
在记者暗访这家情感咨询公司期间，公司一位资深情感导师给了记者一份剧本，针对不同的情感类型有不同的剧本。
比如，当学生担心情绪无法挽回时，老师要强调：“你的聊天记录里全是对异性的无知，用错误的方式纠缠肯定无效。老师能让离婚8年的夫妻和好如初。我们不能这么做吗？”
暗访期间，记者还在这家公司接受了一对一的专业培训。这家公司的一位资深情感讲师向记者解释说：“在日常生活中与学生交流时，你应该采取强硬的语气，打破学生的固有认知，让他相信只有通过你的帮助，你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这位情感讲师将沟通技巧分解为八个步骤，分别是开场白、确定学生的诉求、了解学生的情况、否定学生的做法、让学生产生欲望(注：它让你对情感咨询充满渴望)、分析问题、走进危机(注：它让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处于危机之中，必须依靠他们的帮助来挽救自己的感情)、绘制蓝图。八步走让焦虑的学生更脆弱，最终为学习买单。
培训中，情感讲师给记者出了一个“绝招”:不能向客户承诺100%挽回。但可以反过来说：老师做这一行十几年了，已经帮助几百人挽回了感情。如果我帮不了你，老师怎么继续干这一行？
“流水线上的情感专家”
一些以“恢复”为关键词检索到的微信文章，阅读量高达10万。
记者暗访时，按照这家公司对情绪分析师的岗位要求，记者每天要和学生交谈3个小时以上，或者至少接触3个学生。
当记者与学生交流时，公司的其他同事和主管可以随时参与记者与学生的聊天，帮助记者接单。
公司负责人鼓励记者做好：“我们有专业的数据公司提供客户资源，客户数量是持续的，都是通过大数据筛选出来的有效客户。”
“在情感咨询公司，任何人都可以被培养成流水线上的‘多才多艺、适应性强’的伪专家。”深圳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刘海平在读博期间多次拜访一家情感咨询公司。
刘海平在自己的研究论文中提到，经过专业演讲技巧的训练，情感咨询公司可以迅速培养出一批“流水线上的情感专家”。经过短暂的培训，这些年轻的咨询师很快走上岗位，让“隐形”的学生相信自己是“专家”。
刘海平认为，近20年来，中国的婚恋咨询行业经历了爆发式增长。然而，在高速增长的背后，这个行业存在着诸多问题和乱象。
近年来，警方侦破了多起“感情恢复”诈骗案。这些“流水线上的情感专家”的身份也已经揭晓。
2020年10月，武汉市公安局东西湖区分局反诈骗班破获湖北省首例情感咨询骗局，抓获“情感咨询师”58名，缴获剧本80余部。办案民警透露，这些为他人诊断人生、指点迷津的男女导师，年龄大多在二三十岁。很多人做过做饭，汽修，车工，导游等。之前，这和心理咨询无关。
2021年6月，上海警方侦破一起新型“感情挽回”诈骗案。上海市公安局金山分局刑侦支队反诈骗民警何翠凤参与了该案的审理。在试用过程中，他发现任何对销售感兴趣的人都可以被招进这家情绪恢复公司。“所有的专家都是假的，有些员工有犯罪记录，甚至有些人自己也离过婚。”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在某互联网投诉网站上，许多购买了情感咨询服务的网友认为该公司涉嫌虚假宣传，无法解决问题，要求退款。
当刘娜意识到自己被欺骗时，他开始向算法宣战。刘娜经常在网络平台情感挽回相关问题板块发布内容，揭露这种情感挽回属于人为虚假需求。这个行业是以利润为导向的，有一套处理客户情绪问题的话。艺术的真正目的不是帮客户挽回前任，而是让客户一直买单。
刘娜经常留言劝阻失恋的人报名参加情绪恢复公司的培训。她把自己购买服务的教训写成一篇长文，发布在互联网平台上，希望当另一个网友搜索“情感咨询”时，算法能把她的体验推送给用户。
为了走出失恋的痛苦，胡珊开始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很多搞笑视频。
从亲密到分离，失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痛苦的过程。面对失恋者的情感困境，以销售为目标的情感导师会劝你“挽回只是方法问题”。作为一名职业心理学家，武汉大学心理学系主任于峰教授给失恋者泼了一盆冷水：“一个拧瓜不甜，该放手就放手。”
余枫坦言，很多人都想谈一场“愿得民心，白头偕老”的恋爱，但现实生活中，爱情是复杂的。如何走出失恋困境，他的第一个建议是“不要勉强”。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要的。我得理性思考，说服自己放手。
余枫建议失恋的人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这样有助于放下上一段感情。他介绍，心理学中有一个基本原理。除了一些特别重大的事件，其他事情对人的心理影响一般会在3个月内恢复。俗话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余枫还建议，失恋的人可以多参加一些积极的活动。比如和自己争论，说服自己放手。或者多做运动来分泌更多的多巴胺，让自己更快乐。如果还是走不出来，就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于峰担心的是，“对于情感咨询公司来说，流水线上的情感咨询培训教给他们的不是心理咨询方法，而是营销方法。对于那些寻求情感帮助的人来说，这是非常糟糕的”。
(文中胡珊、刘娜为化名)
（首席记者 张维纳）
[编辑：于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