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马兵。 马车马,士兵兵。
我感到不对,转过身又回到街面,抬头看着店里的招牌。 没错,是“冯兵豆腐”啊。 女人出门的时候,笑着说。 马兵说写起来很简单。 另外,我说回老家,忙完再在家吃饭吧。
堆码着的豆腐盒,豆腐筐,有四五个工人忙碌着。机器、锅炉、电灶,在这个作坊里,已经难于寻找农业文明时代的手工痕迹。石磨没有了,柴火灶没有了。冯兵说,冬天能做一两百斤黄豆的豆腐,平常要少一点。冬天供应订做霉豆腐腌制的(客户),拉到县城批发,也自己零售。临街铺面20平方米,零售白色豆腐和霉菌豆腐,柜台上还有自制的腐乳。 冯兵忙着打开瓶子让我们品尝。 我们赶紧制止了。
我家来自玉溪。 100年前,爷爷带着女儿从玉溪搬到牟定,在天台定居,在磨砺生活的岁月里学会了做豆腐。 据冯兵说,妈妈从祖母家(天台街也有)拿来手工艺,之后一直在做。 20世纪80年代以后没有中断过。
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那些景象特别令人难忘。 说起来,在南通大街(新南路),运豆腐的自行车可以排放一两里。 以前骑马挑担子,最多到琅井,骑自行车就长到黑井了。 黑井人向天台街点豆腐,冯兵语气兴奋。
自行车、班车、摩托车、微型车,每一种代步工具的普及,都浓缩社会的发展进步。每一段过往都有酸甜苦辣。日子就这样流水一般过去。那个时候,都是小作坊,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做豆腐的人家。单单天台(村委会)就不下200家。天台的豆腐名声在外,所以全县各地一走出县,都说是天台豆腐,和现在走出牟定都说是牟定腐乳一样。过去是贴名声,现在是统一商标。毕竟,“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两块金字招牌落户牟定,贴着牟定腐乳的标签也肯定是响亮的。天台豆腐很好。 牟定人知道。 天台人都知道好水出豆腐。 天台人口中的好水,说的是一口叫羊泉的古井。
羊泉这口井,说成名满牟定,甚至也可以说牟定第一井,都名副其实。井的来历贴着诸葛亮。相传,诸葛五月渡泸,有士兵中瘴疠之气,成为哑兵,行军到了天台,见地涌山泉,哑兵喝之,一个时辰之后,竟然重新开口说话。泉水治愈全军哑兵。见贮水的石窠样子像一只羊,诸葛亮便令军中工匠打造了一只石羊立在泉边作为纪念。石羊屹立千年,20世纪初,土匪老来红带部盘桓天台街勒索供应,期间,石羊被毁坏。和云南的大多数地方一样,牟定一直到朱元璋移民实边才有效开发。自此,县衙里的官员,就循着天台人挑吃水的路径乘轿或骑驴前来,拜谒羊井,凭吊汉丞相诸葛,意气风发,留下文墨,负水而归煮香茗。就在明朝,羊泉成为“定邑四景(羊井奇踪、会山列翠、零水拖蓝、龙泉灵应)”之一。在仅有的康熙和道光两本《定远县志》中,前者艺文志篇收录明朝知县王廷爵的《羊井奇踪》一诗,后者一口气收录本朝举人唐毓俊、教谕罗桂林、贡生朱灿和的《羊井奇踪》同题诗3首。这里抄录王廷爵的:“万亩平田一色秋,清泓沸沸涌甘流。当年苏老今何在?遗下仙羊久不收。”前几年,几位老年诗书画爱好者造访羊泉,谈论这首诗,有人批评说知县原是不通。说苏武牧羊在贝加尔湖,和牟定没有联系。有人就笑,说,知县看泉水看石羊,浮想联翩,通得很。今天,我们也站在羊井前。没有赋诗,但也有少许感慨。我曾见过回乡捐资百万修庙,也就一直想会否有个人也回乡保护石羊井。天台街不长,一二千米,街道东西两头起落,站在高处看,像一条捆束的腰带。这样,就又想到离街五六百米的羊泉生物。这家腐乳企业办公区也立着一尊石羊。这口井在北坡,走出冯兵家店铺,往左边前行二三十米,又往左拐,再往下四五十米就到了。支砌着井栏,有人浣衣。这时就想,如果石羊在井边奋蹄,羊泉从蹄间汩汩流出,如此意境,可美?上了年纪的天台人说,这口井过去早上冒着热气,白天凉快,过去有八个泉眼,旁边的小水库池里灌满了水,好消息是无知的人堵住了几个泉眼,水变小了。
现在是下午,站在井边,手伸进去,似乎也还清凉,但是水已经不是很清澈,喝一口这样的念头丝毫全无。此时,就想起天台街72号和唐波——牟定县第一家腐乳厂和创办人。腐乳厂为牟定腐乳挣得最初荣耀。10多年前,县政协编写《委员风采》,采访的时候听唐波讲过创业史。工厂一开初挑石羊井水做豆腐,有意思的是唐波作为老板,还亲自格物。初期,为了摸清泉水温度和质量稳定的联系,唐波不止一次地在井边静坐观察和测量,然后指挥工人实验。唐波现在因为年纪原因转让了工厂,但他用格物致知精神培养出牟定腐乳第一批泥腿子人才,为今天的腐乳产业埋下伏笔。我们以为冯兵用井水做豆腐,他却说不是,用自来水。他又说,我们在化佛山的龙脖子上,水好得很。考察牟定地理,发源于化佛山的龙川河流经牟定坝子,沿河两岸村庄做出的豆腐和天台的一样入口即化,倒是很少听说古岩河、左苗河这些白马山水系也做出天台腐乳的味道。或许要佐证天台水好豆腐好,冯兵说起自己到县外做豆腐的过往。他先后在两座城市做豆腐,技术工序是一样的,但是霉豆腐做出来,腌制腐乳就和天台腐乳没法比,总觉得硬了,没有入口即化的口感。那几年时间里,冬天还要回到天台街做霉豆腐再运输出去。我们听得几个人都会心地笑。我们也了解过牟定豆腐的滑铁卢事件。20世纪80年代末期,牟定食品厂生产的腐乳已经小有名气,企业不景气,就有人信心勃勃带着技术投奔外地食品厂;同样的,前几年,一家腐乳企业也曾回到浙江金华反反复复试做。结局相同。我问过事主,他笑着讲我们都知道的一个故事:一个在县内餐饮业风生水起的,带着资金到青岛发展,两年后铩羽而归。业界最后一致结论——牟定腐乳是牟定自然地理的特有馈赠,无法复制。这一天,在冯兵的豆腐作坊里,在天台大街上也得到了一些关于天台豆腐的信息。 天台豆腐是从哪里来的? 朱元璋时期,有一批人来到天台,一个人选卤水,一个人选酒药,选择卤水的留在天台街,选酒药的去了喜鹊窝,天台街就做豆腐,喜鹊窝酿酒。
肖克将军也说吃过天台的豆腐。 红军长征过牟定,肖克的指挥部设在今天天台中学三清阁,一个姓周的做豆腐的拿着二瓦鉴的豆腐送到指挥部。
冯兵说,现在天台街上能数出做豆腐的人,天台地区(村委会)也还有几十家吧。 虽然比不上以前,但换个角度看,整个天台腐乳工业园区、十几家腐乳企业,产量规模都比不上过去。
我们去的时候,买了几斤他家的霉菌豆腐。 他告诉我们,煮天台霉豆腐,要用冷水放,小火,不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