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婚后,为方便照顾在武汉市光谷一小读书的女儿,我在关山大道新竹路租了个店铺做面包。店铺很大,前面是大厅和操作间,后面是两间卧室。其他商户都对我很友好,常有人来串门,跟我开一些低俗玩笑。他们普遍认为,离异单身男人都饥不择食,只需女人一个眼神就会沦陷。夜深人静时,我也会以上帝视角审视自己:假设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我会不会晚节不保?答案是,可能性很大。一对外地来武汉的小夫妻在那条街上做早点,丈夫收钱,妻子烫面。早点生意不好,每次去都不用排队,因此总能和这两口子聊几句。丈夫高大魁梧,有点木讷,妻子五官精致,能说会道。这个女人也跟我开玩笑。她问,是不是经常做春梦?我答,必须的!她问,介绍个暖被窝的要不?我答,不许骗老实人……如此而已。我碗里的热干面总是很满,满到芝麻酱都搅不开,这个细节让我很温暖。每天晚上,我一般先伺候女儿睡下,然后在操作间准备第二天的面包胚子。有一天晚上11点钟左右,我正揉面,听见有人推开了外面虚掩的玻璃门。我喊了一句:“我马上出来,稍等一下。”那人没有回应,而是穿过大厅径直进了操作间。很意外,是那个卖热干面的女人。她化了妆,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手插在口袋里,感觉比平时在早餐店见到的她有韵味,如果口红不是这么浓艳,可能会更好一些。她说,“我不要面包,我是来找你聊天解闷的,我和老公吵架了”。一个女人跟老公吵架,大半夜钻到一个光棍屋里解闷,很不科学!我嗫嚅半天,说,你看我活还没干完,要不你先回去……她说,我就站在旁边跟你聊,不耽误你干活。她身体正面和我身体左侧距离不过5公分,我左耳朵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正揉面的左胳膊随时可能触碰到她的身体。我浑身僵硬,心慌得厉害。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是在做梦。她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她手里纂着两只鸡蛋。“这是早上没卖完的,你干你的活,我喂给你吃”。我懵了几秒钟,然后极力拒绝——不撒谎,我从内心到肢体都在拒绝,我和她没到这一步,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然而没用,这个女人把其中一只鸡蛋剥了,霸道地往我嘴里塞,我被挤在操作台前狭小的空间里,两手全是面粉,无法反抗,也不敢弄出声响,一时间气氛暧昧到爆表。这种暧昧没有铺垫,缺少基础,从天而降,毫无美感可言。我女儿卧室门正对操作间,我怕她突然跑出来。我对那个女人说:“我明天要早起烤面包,得睡了,你也早点回去,免得你老公担心。”她说:“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整晚不回他都不知道!”我心中波涛汹涌,语气却很生硬,“那你也得回去,太晚了。”潜意识里,我对自己的定力没有把握,必须自断后路。她退而求其次,说,“听说你的电视机是平面的,我参观一下可以吧?”
这个理由很明显,但我相信是真的,带她去了卧室。 后面的事让我猝不及防。
我认真讲解那台当年算是很先进的电视机的功能,她却突然扳过我的身体,搂住我的脖子,嘴巴猛得凑了上来。我条件反射地歪了一下脑袋,感觉她油腻的嘴唇扫过我的脸颊。我脑海闪过一句很可笑的话:坏了,口红抹我脸上了!我有一个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毛病,就是厌恶女人涂很艳的口红。我前小姨子是涂口红的,每次一起吃饭,我都特别留意她动了哪个菜,她的筷子接触过的,我便不会碰。我推开她,她搂上来,我再推开她,她再搂上来,我不敢出声,她也不出声,我和她就像两个打架的哑巴,拉拉扯扯。其间她解开了自己风衣的扣子,里面的衣服非常清凉——这个女人有备而来。开始我不想让她太难堪,后来就真生气了,压低声音说,“如果再不住手我就骂人了!”于是她放弃了努力。“你一个单身男人,都不知道你装给谁看!麻烦你去把门打开!”原来她进来时把玻璃大门从里面锁上了。
给谁看? 我没给任何人看! 我是单身男人,健康的单身男人,健康有正常取向的单身男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饿得难吃。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做这种事必须符合我想象中的美感。 即使没有爱情。
第二天,在隔壁开卫生室的退休医生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昨晚我可全看到了……” 我说,“她是来买面包,顺便和我聊了一会儿,信不?”八卦医生说,“我信,我掐指一算,那点时间不够。我是跟你透露个事儿,昨晚她老公拿着砖头就站在你门外,估计她再晚出来一会儿,你的门就碎了。”医生的话真吓我一跳。我再没去过那个女人的早餐店,没多久,早餐店转让了。再后来,我也离开那条一到晚上就死气沉沉的小街,到杂志社做了编辑。离开前跟退休医生聊天,又聊到那个女人,他说,“送上门的桃花运你都不要,凭这,你就击败了99%的男人!”我说:“我其实挺后怕的。没被捉现行并不是因为我多么纯洁高尚,而是几个偶然因素,比如我特殊的审美观,比如她嘴唇上的口红……总之,教训深刻、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