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期间,汉斯沙尔夫被称为“温柔的审讯者”。 他不会动武,但可以向俘虏吐露信息。 他的审讯方法被称为“沙夫式对话术”。
每一个战后归家的英美兵士都记得汉斯沙尔夫的那句含笑的话:“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从翻译官到审讯员:汉斯沙尔夫的转向
二战爆发前,汉斯沙尔夫在南非工作。 冷静下来后,直接把妻子接到南非。
二战爆发后,汉斯沙尔夫打算访问德国,处理掉微薄的祖产,顺便正式与亲友道别。
但是,此时的纳粹阵营大规模招募军队,放宽了入伍条件。 当时32岁的汉斯沙尔夫也强行在路上征召了——。 看到一个手臂和双腿并拢,但没有穿军服的男人,带着风度走在街上,他是那么引人注目。
汉斯沙尔夫多次解释说,自己只是暂时访问德国,但还是被粗暴地带到了纳粹军营,尽管还有工作要做。
在汉斯沙尔夫的妻子和亲戚朋友的斡旋下,他终于说服了当时新的兵营军官,让汉斯沙尔夫远离前线,在后方做翻译。
尽管汉斯沙尔夫的英语基本自学成才,但口音纯正,吐辞清晰流利,那时的汉斯沙尔夫,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代表纳粹德国,用那口曾经引以为傲的英语审问战俘。
事实上,当时德国军营对英语翻译的需求并不高,高级军官大多来自军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并不比汉斯沙尔夫这个翻译的英语水平差。
汉斯沙夫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事实,他隐隐约约地担心,如果他被派去处理文件,像他一样被俘虏的翻译应该不能接触机密文件。
想想看,汉斯沙夫闭上了眼睛。 其他外语,会一点,只是远不如英语,是特长吗?
他连枪法都很普通,唯一拿到的是
画画。想到这儿,他不免苦笑,自己这种文弱书生对纳粹军营的用处实在不大。
果不其然,还没等汉斯·沙尔夫正式干几天翻译的活计,他就接到了通知:监狱里头缺人,他得去填职。
狱警?教导员?一路上他都在估摸自己可能会到任的职务。
“听说你的英语不错,以后就负责从这群美国人嘴里撬出情报来。”
领头人将他安置在杜拉格空军战俘营的一间小办公间内,调头离去,走到门边时,突然回过头来“提点”道:“看你应该是知识分子?记住,对待这些俘虏,要摆出你的架子。动手也可以,那间房里都是‘家伙儿’。”
带路的军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青黑色的怪状器具,汉斯·沙尔夫皱了皱鼻子,那堆刑具散发着森寒的血腥味儿。
他强撑着笑了笑:“希望总不至于此。”
等到军官走后,汉斯·沙尔夫才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出路。
身为一名审讯员,如果长时间逃不出有用的情报,一定会被舍弃,自己从翻译调到审讯员,虽然环境更为恶劣了,但是比起前两天被赶往前线的“同事”,妻子和亲友们的确是废了心思。
但如果审讯一定要动用这些东西,汉斯·沙尔夫看了一眼,只觉得喘不过气。
那石质地面早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满是深深浅浅的污渍。
审讯的第一天,汉斯·沙尔夫的“业绩”惨淡——他没能从任何一个战俘口中敲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空军上尉沉沉地注视着眼前儒雅谦和的年轻人:“你没有用一些工具吗?”
“嗯……我暂时不打算这么做。”事实上汉斯·沙尔夫完全不想靠近那堆刑具。
“听着,你看起来倒像是个法国人,英国人?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空军上尉指了指关押战俘的监狱。
“不……”汉斯·沙尔夫打算开口辩解两句,却被粗暴打断:“他们肚子里有有用的信息,而你的职责,就是想办法套出他们的话,我不关心你用什么手段,记住,你也只是一项工具。”
汉斯·沙尔夫自然明白空军上尉的话,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俘虏或者罪犯,在监牢里吃白饭,鲁钝无用的工具,只能被丢弃。
“我知道的,长官。”他一脸苦笑,“请给我一点时间。”
汉斯·沙尔夫在南非时曾经接触过一些美国心理学,其中就包括了精神询问模式,即同存在心理壁垒的群体建立和谐关系,并试图从中套索信息。
靠强刑套取信息不难,但如何保证这些信息的真实性,而非异常精心编制的谎言?
他举止文雅却并不呆愣,当他离开文书办公室时,没有忽略众人脸上同情、嘲弄……以及兴致勃勃的目光。
看来,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依靠刑具套取出来的信息只能保证暂时的安全,而且还要防范战后来自获释战俘的报复——他不认为纳粹德国会放过战俘们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了解了战俘们的个人资料,在各个监牢外面走动,用友善且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
而今天空军上尉的叱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措辞何语气没他想象的骇人。
这些曾经经受过盖世太保式的严厉审判的战俘突然见到这么一个“愚笨”、“软弱”的审讯者不免都有点迷惑且兴奋,但长期的训练使他们仍保持警惕,心中暗暗捏造假信息。
可是一连几日过去了,这些战俘们惊觉,这位审判者并连他们的名字、职位、代号、编码都没有问。
久而久之,战俘们默认这是一个懒惰心软的倒霉蛋。
被囚禁时还不免担忧一下:如果这个倒霉蛋被上尉赶走,又该来一个什么疯子?
但他们并未发现,汉斯·沙尔夫这几日都没有挨骂,很显然,他不仅没有偷懒,而且以十二万分严肃的研究者姿态在观察他的“实验对象”。
他姑且把自己的审判称之为“沙尔夫审判模式”。
战俘们在进杜拉格空军战俘营前,都被单独监禁,对待这些来到战俘营的战犯们,汉斯·沙尔夫决定先消除战犯的安全感缺失和孤独感,为此,沙尔夫做了充分的准备,给战俘们留足适应“新环境”的时间就是第一步。
在此期间,他并没有闲着,反而细心地为战俘们编了号,不断补充各人的性格、习惯、小癖好等等小细节,他设法了解战犯的方方面面。
为的是以便日后和战犯们建立一种充满尊重的、舒适的关系,必要时候,这也是一种压迫,即与战犯对话时,不经意插入的必要的相关细节,可以让这些空军战犯们产生一种错觉:沙尔夫已经掌握了关于他们军事活动的大量信息。
空军上尉来过两次,他本来不是莽夫,见到汉斯·沙尔夫在做的工作,只是淡淡笑了一声:“祝你成功,行为学家先生。”
没两天,汉斯·沙尔夫便交给了他一份文件,除了战犯的个人生活环境,他还搜集了这些空军战犯的从军状况。
汉斯·沙尔夫一次次往返于战犯熟悉的地方,等到准备工作差不多后,他开始和战俘们交谈。
当他走近一个个空军战俘,众人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瞧啊,这可怜虫终于被他的上司逼疯了。
此时,汉斯·沙尔夫就达到了他的初步目的,即拉近和来自各国的战俘的距离。
他如同一个年长的兄长,和这些青年空军军官话家常,谈艺术,起初,众人不以为意,甚至不时开腔嘲讽道:“伙计,德国人是从英格兰的乡下湖畔把你拐过来的吗?”饶是敌手,也对他软绵绵的“审讯”感到好笑。
每当这时,汉斯·沙尔夫就低一下头,适时地对这个“笑话”表示捧场。
尽管眼前的美国人觉得这人一定在杜拉格监狱里活不久,但不可否认,汉斯·沙尔夫是他见过最顺眼的德国人。
不知不觉间,这些战俘的心防被汉斯·沙尔夫卸下。
殊不知,每当沙尔夫看似“糊弄”地和他们闲聊时,正是在套取他们的信息,丰富完善自己的“实验报告”。
一旦下套完毕,就要开始收网了。
慢慢的,汉斯·沙尔夫不再掩藏自己的意图,开始光明正大地和战俘们聊起他们军方的机密,这很显然引起战俘们的抵触心理,但更多人是恐慌和惊惧——沙尔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信息,这都是德国军方掌握的?
空军俘虏们再次升起惊讶和被俘虏的耻辱感,以及萌生被单独拘禁的恐慌感。
因此,套取和验证信息这一步,无论沙尔夫做得多好,战俘们的情绪都会受到这种负面情绪的影响。
然而,这些消息不过是汉斯·沙尔夫推测出来的“待定项”,一个有英格兰旅居史的美国空军军官,一个喜欢吃卡酥菜的英国人,因为长时间吃某种食物而产生厌恶心理的军官。
这些消息对于沙尔夫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信息点。
每当看到餐盘里剩下的菜,沙尔夫便会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不合口味吗?”“天天吃这玩意,谁会喜欢……”那位美国军官嘟囔道。
他一边离开,一边度量,这个军官来到杜拉格空军战俘营没几天,战俘营的食物重复率也不高,这也不是美国风味菜,那他,在哪里长时间吃过这样菜呢?
这么想着,沙尔夫便拟定了几个地点,作为美国空军秘密基地的“预测点”。
他要做的,只是在聊天时,将这几个地点用语焉不详的调子说出来,然后观察那位军官的神情。
一次次验证,确认,沙尔夫的确收集了不少信息。
在审判前,沙尔夫所做的努力,从心理上瓦解了这些战犯的防线。
他们始终认为沙尔夫比他们知道的信息多得多,因此沙尔夫一激,他们就用尖刻的语气确认沙尔夫的猜测,随着沙尔夫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他们选择破罐子破摔,在旁人听来没头没脑的话,于沙尔夫看来,简直是将所有的信息和盘托出。
然而,也有那么几个“刺头”,一开始就对沙尔夫保持警惕,他们料定了这个虚伪的审讯官不会对自己动手,每每见到他就呲牙咧嘴,横眉冷对。
沙尔夫也不刻意示弱,他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借助环境,沙尔夫还创造了几种谈话的模式。
一是“改变场景法”,这个方法是让受审者离开审讯室的氛围或者环境。
这是沙尔夫的谈话技巧之一,他带他们去动物园,和他们一起在林中散步,让他们参观德国战机的模型。
“怎么样?”“逊毙了,没有我们的好。”他却没有放过战俘接连偷瞄的目光,甚至还会用德国飞机带他们兜风。
沙尔夫依旧向战犯们表现出友好,战俘们自然以为纳粹德国想要收他们入德军阵营才会有此举动,然而,这一切只是沙尔夫的主意。
他提供的情报信息被一一证实,他的审讯权限也越来越大。
第二种方法可以说是“沙尔夫模式”的核心理念,即“我们什么都知道法”。
在这个方法中,审讯者尽可能多地带着受审者的情报开门见山。
这一方法的风险也很大,因为除非有足够多的情报支撑提问的细节,否则一不留神受审者就会识破。
这个方法的另一表现形式为“文件加档案”,即审判者带着厚厚一沓文件,朝着受审者走进去。审讯者可能只是随便翻翻空白页、废纸页,但他要表现出里面有很多信息的样子,再阵容上给受审者造成心理压力。
在2006年《美国陆军战地手册》更新时,这个方法被表述为“文档携带法”,同样,可以假设,随着移动设备的广泛使用,“文件加档案”的模式将会改变。
沙尔夫认为,建立和谐关系的技能能让他获取绝大多数战犯90%的相关信息——只要他不是一个哑巴。
他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然洞悉一切,半年过去,在面对一个刚进入杜拉格战俘营的美国空军军官时,沙尔夫温和重透着如鱼得水的娴熟:“请告诉我你最后一执行任务的日期。”
受审的美国空军军官嗤笑道:“你已经知道了,还是说,这只是你耍的花招?”
沙尔夫面上透出无奈,似乎对他的“不友好”感到受伤:“我当然知道,但我希望你顺便告诉我。因为我现在要填这张表格。”
受审的美国军官半信半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套取我的情报?”
沙尔夫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好吧,我把日期写到这张纸条.....”他点了点纸张,“写在这....然后你告诉我....然后我们再一起看我写的日期,然后我们再一起看我写的日期。好吗?”
沙尔夫的笔尖淘气地顿住:“那日期是?”
受审者:“5月2日。”
沙尔夫翻过纸条:“你看,5月2日,对吧?”
这位军官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日期的确是沙尔夫掌握的最新情报——也是唯一一个具体情报。
沙尔夫只是以此为敲门砖,撬开对方的嘴,之后,这位美国空军军官提供的情报对他而言都是新的。
诸如此类的计谋不在少数,某次审问之后,一名美国空军战俘突然怀疑道:“你真的掌握了我刚刚说的这些?这只是你的障眼法吧,你这个空手套白狼的骗子。”
他刚刚坦白的内容是关于其所在的474部队的所有情况。
他死死地盯住沙尔夫,打定主意,只要沙尔夫承认,或者露出一点马脚,他就会在战俘营里面搞臭这个伪君子的名声。
然而,沙尔夫不慌不忙地给同事打了一个电话:“请把474部队的卷宗拿来。”
这位同时接到命令后,捧着一本厚厚的档案来到审讯室,沙尔夫随意地说道:“把编号9.USAAF,474作战部队的卷宗递给我。”
之后,沙尔夫假装浏览着那些页面,全神贯注地阅读了几分钟后,然后抬头对着同事微笑道:“一切正确。”
美国空军战俘目瞪口呆,再没有开口。
可作为沙尔夫的老搭档,他的同事自然是在接到电话后,迅速在装满废纸的文件夹上写上了474部队的编号的。
同样,美国军官透露的许多情报,沙尔夫事先毫不知情,但很无人知晓,这些不是他真正关心的情报。
这时,沙尔夫临走前非常不经意地提出那个问题。
“为什么美国人突然使用白色的曳光弹。”他略带感慨道:“美国工厂用来生产红色曳光弹的化学剂,是用完了吧?你们在近距离作战中使用的白色曳光弹,凭肉眼根本难以识别,所以你们才总是一次使用一整串,10发、20发,有时甚至是50发。”
此时,两人已经聊了数小时军队的事情,美国军官疲惫不堪,心理防线早已松懈,听到沙尔夫如此“荒谬”的猜测,他下意识地纠正道:
“哈,汉斯,你简直荒谬,我们军队什么也不缺。白色曳光弹是我们提醒自己人的方式,如果你看到10发、20发、50发的白色曳光弹,你最好还是立刻原路返还。”
美国军官恶劣地笑道:“因为你刚刚把最后一颗子弹打完了,火炮也空了。”
沙尔夫毫不在意他的“挑衅”,将话题往不重要的方向引去;然而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因为他刚刚得知了美军空军的白色曳光弹就是告知战友:敌军已经弹尽粮绝了。
(美)玛丽安·卡琳奇(Maryann Karinch). 超级交谈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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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理
编辑:墨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