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当埃内斯托萨瓦特决定放弃物理学研究,专心从事文学创作时,周围的人都认为他疯了。 除了妻子以外没有任何支持者。 没有人明白这位非常有成就的物理学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实上,只有萨瓦特明白如果继续在实验室工作,他真的会发疯。 他写作的理由,不是为了获得什么更成功的地位,而是要找到他宣泄内心疯狂压抑之情的方法。
本文来源于2023年2月17日新京报书评周刊特辑《非天才的另类疯癫埃内斯托萨瓦托》的B02-03。
“主题”B01丨非天才的另类疯子埃内斯托萨瓦特
“主题”B02-03 |埃内斯托萨瓦托物理与文学,哪个能拯救世界
“主题”B04丨《英雄与坟墓》人类何时失去了纯真的世界?
“文学”B05丨《通俗小说》用文学的“轻”面对生活的“重”
《历史》B06-B07丨《翦商》与商周史再造传世文献能成为历史证据吗
“社会科”B08丨“碍事的鳄鱼教授”:安德森的暹罗研究之旅
卓有成就的物理研究者
1943年,许多美国国家的物理学家对令人震惊的消息感到震惊。 那就是,埃内斯托萨瓦托是一位物理学新星,他认为科学、理性、实证主义会将人类思想引向毁灭,于是决定放弃科学,写小说。 其他物理学家感到震惊和愤怒。 人类科学迅速发展,几乎所有人都在展望未来世界。在20世纪,当然,即使是今天,人们依然声称科学精神会成为毒瘤,这一点毋庸置疑,人们会觉得他是反智主义者。
生气的人有爱因斯坦的弟子、物理学家吉多贝克。 他哀叹道:“如果对你评价很高的话,你会说我们失去了一直以来常见的物理学新星。” 在阿根廷祖国最需要科学家建设的时候,他放弃了这项光荣的事业。 另一位物理学博士指出了萨瓦特内心动摇的地方。 ——个前半生从事物理学的人
在他们看来,萨巴托无疑放弃了自己最光明的事业,选择了未踏上的道路。
埃内斯托萨瓦托
在别人眼里,萨巴托的选择确实很难理解。 看看迄今为止萨巴托取得的物理学成果吧。 他于1929年进入拉普拉塔国立大学数学系,1937年获得博士学位,由诺奖获得者胡赛亲自颁发奖学金。 后来,他因在物理学领域杰出的研究才能,获得了奖学金项目,进入了许多物理学家梦寐以求的居里实验室。
法国居里实验室是当时世界顶级的放射学和辐射研究机构,1938年,负责居里实验室的人是玛丽居里的女儿埃琳娜居里,1935年与丈夫获得诺贝尔化学奖。 能进入这样的实验室,毫无疑问是化学家和物理学家们的梦想。 之后,再次获得奖学金的萨巴托被推荐到美国波士顿的麻省理工学院,在麻省理工学院发表了关于宇宙射线的论文。 在阿根廷拉普拉塔大学教量子物理学和相对论,教一个叫巴塞罗那的学生。 后来,阿根廷原子研究中心给这个巴塞罗那命名。
电影《放射性物质》(2019 )剧照。
当时,阿根廷政府也非常关心科学研究和现代化建设。 作为职业科学家,在阿根廷的待遇不能说特别优越。 至少比写小说富裕多了。
他有确实的研究成果,有敏锐的想法,在大学里有威望。 他还发表了“科学是不道德的”“科学将引领世界走向灾难”的言论,宣布永远放弃科学研究。 根据萨瓦特的记载,那个物理学家神圣的居里实验室在他看来是“只能感到空虚,我的灵魂正在抵抗着信仰缺失导致的死亡”。 很明显,作为科学家,在萨巴托眼里,真理和真相并不是他心中真正的信仰。 他认为,可见、合乎逻辑和严格的真理完全不能解决他面临的问题——。 这既包括他观察到的全球问题,也包括他噩梦笼罩的个人内心深处的困惑。
一个阿根廷人如何在阿根廷存在?
文艺复兴世纪以来,科学和艺术开始走向分解,到了现代,它们似乎几乎是矛盾的。 做实质性研究的人难免会贬低文学艺术。 经济学家希望解决社会分配问题,化学家将人类生活带入另一个维度。 物理学家将来可能会帮助人们扩大在宇宙中的栖息地。 与此相比,艺术似乎是只能在原地踏步的事业。 门槛低,不需要智慧,对人类纪元的创新实质上没有帮助。 特别是现代艺术,小小的日常疾病也不是艺术。 在对艺术有信仰的人看来,科学永远不能解决人类的存在问题。 ——尽管是艺术,艺术却使人类的存在问题越来越复杂和费解。 ——科学不能使人们获得精神自由,表达自我,一切都是机械化固定的。 艺术给人的冲击是永恒的。
弃文作家。
那么,作为一位曾经在物理学领域立下丰功伟绩的作家,萨巴托当时的内心想法是怎样的呢?
在研究物理学的时候,萨巴托的心相当痛苦。 他在科学领域研究得越深,就越感到空虚和痛苦,甚至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毫不夸张地说,萨巴托差点在选择的时候被——逼疯了。 从崇拜阿尔托、兰博、罗特雷阿蒙和其他疯狂文字的超现实主义者的倾向可以看出,萨巴托当时几乎陷入了虚无。 萨特曾经这样形容那个时候的自己。
“我在居里实验室工作的时候……白天在实验室工作,晚上去咖啡馆和超现实主义者聚会。 我就像本分的主妇一样,白天做家务,躲在深夜。 ”
萨瓦托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通过物理学深入研究科学的奥秘,进入只出现真相的世界后,这些研究的结果一点也不能解释困扰他的长期问题,科学给出的答案与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所需要的答案完全无关这就像一个人在世界各地奔波,却没有机会到达自己真正想涉足的地方一样,路程越远,痛苦就越深。 他感到痛苦的原因之一是阿根廷的政治环境。
萨瓦托陷入了1935年以后最危险的精神不安,但阿根廷的政治在1930年以后变得不稳定了。 军政府和文官政府轮流执政,总统被迫下台,政变在阿根廷开始大量发生。 1932年至1943年间,人们称之为“臭名昭著的十年”,右翼军事独裁者开始执掌政权。 而且,在登场的过程中,他们突然异想天开地制造了“爱国不正”的概念,在选举中作弊。 以这种手段上台后,在保守派总统统治下,阿根廷政治高度腐败,经济也陷入衰退。 与20世纪后半叶的阿根廷独裁政权相比,胡斯托的统治至少可以说是温和的,但社会气氛的压抑让阿根廷知识分子感到不满。 此后,到了庇隆主义时代,萨巴托成为了更加激进的反庇隆主义者。
弃文作家。
阿根廷人类学家亚历杭德罗格里姆森说:“埃内斯托萨瓦托、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马丁内斯埃斯特拉达、维多利亚奥坎波是激进的反庇隆主义者。 他们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以欧洲发生的事情为基础来解读庇隆主义……庇隆主义是“法西斯主义”的观点是典型的将欧洲概念套用到阿根廷的做法。 这种做法既不科学也不严格。 ”考虑到格里姆森也有阿根廷国家总统顾问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在维护阿根廷的统治方,这也许可以解释埃内斯托萨瓦托的痛苦在这个时期变得特别严重的原因。
在法国萨巴托看到的不是阿根廷国内的景象,在欧洲,选举公开举行于所有人,很多理念已经在人民心中普及,相比之下,阿根廷人的自由在哪里? 作为阿根廷人,在这个时代还有自己的选择吗? 这时的科学研究就像一个精力充沛的盲人,科学的性质不能干涉这些问题。 无论科研结果多么优秀,都不能解决阿根廷人在阿根廷如何存在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不加考虑就完全不存在,萨巴特在长篇小说中频繁使用的盲人形象被许多评论家分析为“盲目”的象征。)
萨巴托在回忆自己的想法的同时写道:“在全面危机时期,只有艺术能表达人类的不安和绝望。” “与其他一切思维活动不同,只有艺术才能捕捉到人类灵魂各个维度的感情,特别是充满诗意和神圣性的伟大虚构文学作品。”
童年的幽灵
萨巴托试图表达不安和绝望的方法有好几种。 除物理学家和小说家外,萨巴托是画家——,但他没有受过多少专业训练,爱好的自由发挥很多。 我们看到萨巴托的油画,必然会被油画的黑暗场景和扭曲的变形所压抑。 还有弗朗西斯培根这样的风格。 更确切地说,萨巴托的任何一幅画都非常适合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做插图。
他为什么要释放如此压抑的感情呢?
弃文作家。
萨瓦托说,虽然自己是个几乎没做过梦的人,但如果他睡着了做梦,那一定是噩梦。 这个影子可能是萨巴托从小就注定的。 萨瓦托是家里的第十个孩子,他之前有个哥哥叫埃内斯托萨瓦托。 这个孩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此后,他的母亲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埃尼斯特。 在萨瓦托的成长过程中,母亲带给他的不仅是他已故兄弟的名字,也是一个挥之不去的灵魂的阴影。
阿根廷作家玛丽安恩里克斯在《掘出的天使》写了一个类似的故事。 即使主人公搬到那里,地里挖出的少女的身影也会像幽灵一样跟着她,最终她也无法保持理智。 萨瓦托的情况与这部短篇小说讲述的精神状况极为相似。 萨巴托总是晚上担心拿着手电筒的灵魂突然掀开自己的被子,于是患上了梦游。 他的母亲一直读到去世到90岁的埃内斯托的名字。 这一切都让萨巴托的家庭经历非常奇怪——他虽然活着,但他却存在,就像是另一个灵魂的衍生品,但不是彻底的存在。
而且,萨瓦托的父亲是萨瓦托精神分裂的另一个根源。 萨特从小在家里遇到的是二重性的情况——母亲像易碎的灵魂一样保护着他,父亲是暴君的形象。 回到家,他面对的是父亲强加的指令和一系列堪称铁腕的家庭治理手段。 “我经常做另一个噩梦。 梦中的我一个人在很远很暗的地方,面对着什么,或者被谁颤抖着。 我不能具体说明那个人,但我隐约觉得那是我的父亲。”
弃文作家。
萨特的性格在这样的童年时代变得孤僻,母亲残酷地保护着他,帮助他免受父亲的暴行,但父亲不允许孩子辩解,对孩子们施加各种惩戒方式。 无论是对于母亲还是父亲来说,交流都是不存在的。 萨巴托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 当一个人有了这种倾向之后,他要么就彻底陷入黑暗的世界,要么就不得不去寻找那最狭小的缝隙中的光芒。
想起小时候,能给萨巴托带来安慰和怀念的,有两种失语的东西——,一种是家乡的风景,另一种是小时候看的书。 风景往往能给人的心灵带来慰藉,但其危险性也在此。 风景没有发生任何反应,在风景中产生的回声都折射在心灵所投下的封闭世界中。 无法确认德国作家瓦尔塞是否在这种光的折射中,在风景中同时走向了深度和死亡。 另一方面,萨瓦托着无法实现风景回忆的梦想,在宁静的风景中期等待着同情和善意,期待着能收到礼物的圣诞节和马里兰一起徘徊的歌声。 文学帮助他稍微具象化了这些幻想。
走向虚无与超现实的危险
萨瓦托早期阅读的文学作品都明显具有浪漫色彩。 他读的地方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学校的图书馆,另一个是穷人和村民努力建设的图书馆。 萨瓦托开始读文学作品时,没有任何导师。 他完全因为自己的兴趣在文学故事中冒险了。 其中,让他印象深刻的有《少年维特之烦恼》 《熙德之歌》、儒勒凡尔纳、暗影战士、契诃夫等。
起初,文学阅读只是一种精神刺激和对现实世界的逃避,而萨巴托在现实世界中价值不大,所以他印象深刻的书被他反复阅读,在自由阅读和系统化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了一些作品的伟大价值。 例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当初萨瓦托读的时候,只觉得是一部抓杀人犯的侦探小说。 后来重读,发现《罪与罚》的心理描写非常出色,后来反复阅读,发现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小说中阐释了有关罪与救赎的伟大主题。
弃文作家。
在枯燥空虚的生活中,读书给萨特带来了强烈的新鲜感,是一次每次阅读都接触到新主题的旅行。 生活中,没有人会和萨巴托交换无法言喻的触感。 在文学世界里,他发现了广阔的精神空间。 但是文学的性质很模糊,萨巴托那时需要的是一个足以支撑自己对世界的理解的信仰——在被压抑的阿根廷应该如何生活呢? 自己如何摆脱噩梦? 生活的空虚和自我的动摇该如何应对? 文学可以接触到这些问题,但不能提供鲜明的解答。
因此,在疯狂的前一个时期,存在着理性的萨巴托。 他从小就对文学感兴趣,最终专门选择了物理学就是因为这个。 牛顿物理学定律使他兴奋。 他曾经认为这是支撑自己对世界的理解的知识。 “我被那个完美清晰的世界震撼了……那些法则就像宏伟的大教堂,是矗立在我青年时期被摧毁的塔的废墟上的美丽雕像。” 物理学向他展现了真实的一面,萨巴托得以逃脱生活的压抑和阿根廷社会充满的恐惧气息,他在其中暂时体验了与自己所追求的故乡风景相同的纯净世界。
但是这个纯粹的世界支撑不了很久,萨巴托麻木了。 除了物理学以外,萨巴托还试图在别人的思想中直接找到对自己世界的信仰。 他曾参加阿根廷的一个政党组织,阿根廷政党的一些行为让他失望,最终他又回到了无政府主义者的身份,认为理论知识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 这个时期是萨巴托精神状态最不安和危险的时期。 他在多年的数学和物理学研究中,找不到那个幻想中单纯公正的世界,在阿根廷政治运动的理念中,也看不到那个人类理想世界的实现。 于是,萨瓦托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即一切都是虚无的超现实主义。
超现实主义拒绝用语言解释世界。 晚上去酒吧和超现实主义者聚会的那天,他们经常玩的是一款名为《美丽的尸骸》的游戏——,每个玩家轮流写下一段话,然后把这些无关的话编成一个句子。 这种空虚的狂欢精神很符合萨巴托的心境。 20世纪4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也爆发了,让萨巴托失望的不仅是阿根廷社会,还有欧洲资本主义社会的文明神话。 与此相比,舒尔的无意义似乎是最诚实可靠的讽刺。 “超现实主义确实具有重要价值。 它使我们能够跨越虚伪的理性界限,面对许多虚伪的言行,它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生活方式。 ”
但是,虽然沉迷于超现实主义,但萨巴托与之保持着冷静的边界。 他身边的疯狂超现实主义者完全生活在超现实主义中,他们不分天地,无视规则和理性,满脑子都是疯狂的想法。 一位名叫多明格斯的超现实主义画家曾经建议萨巴托自杀。 因为自杀是摆脱人生的最好方法。 萨瓦托的回答是,虽然他很痛苦,但他人生中更重要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最后,这位超现实主义的忠实粉丝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多明戈斯在房间里吸毒自杀,把血洒在创作画布上。
弃文作家。
这就是萨巴托最终选择放弃物理从事文学创作的契机。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无论是数学世界还是政治世界,他通过理性追求的世界都像玻璃球一样在地上破碎了。 他认为20世纪的这些思想是没有意义的。 ——正如他一开始说的,这些思想越是吸引人,越是显得崇高,越是把人引向不加反思的境界,越是把人类社会引向毁灭。 这个思想让他成为了无政府主义者。 推荐虚无主义的人——是以加缪为代表的真正的虚无主义者。 不是放弃了一切的超现实主义倾向,而是抱着绝对的悲观和绝望去追求不可能的东西。
在与加缪通信并建立友谊后,萨巴托更加明确了这一趋势。 他认为,现代社会孕育着理性主义、唯物主义和个人主义三头怪兽,需要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来以宣泄和启示的方式表达对世界的迷茫、理解、焦虑和痛苦。 他相信理性会变得不可靠,成为怪物。 这些将出现在他未来的长篇小说中。
文/宫宫子
编辑/商重明
校陉/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