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
作者：邢小俊(青年作家，获徐迟报告文学奖)。
“唱山歌给党听，我拿党比母亲； 母亲只要生下我，党的光辉就照亮我的心……”唱出大江南北昂扬的旋律，震撼了几代人的心。 朱刚耳谱曲、任桂珍、才旦卓玛等先后演唱的这首歌，是见证民族复兴历史的红色经典，是新中国历史上的时代赞歌，是民族声音的“大合唱”。
1958年初春的一个晚上，陕西铜川矿务局焦坪煤矿25岁的青年矿工姚筱舟在工坊里的煤油灯下，写下诗《唱支山歌给党听》，做梦也想不到这首诗将来会作为一首歌响彻神州，成为劳苦大众表达对党的爱之心曲
插图：郭红忪
这是紧急的“寻人启事”。 香蕉萍是谁？
20世纪60年代初的一天，上海实验歌剧院作曲家朱刚耳写的一封信辗转送到当时焦坪煤矿党委书记赵炳耀的案头。 “陕西文艺界有同志来信，寄于1958年6月《陕西文艺》日。 因为他们找到了《雷锋的歌》这首歌的歌词，所以和《陕西文艺》《总路线诗传单》里那首和荐萍签名的诗差不多。 参考萍是铜川矿务局的矿工。 我接到信后，迅速与《人民日报》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取得联系，将词作者改为《雷锋同志抄参考萍原文》。 现来信请贵公司寻找参考萍及其联系方式，表示感谢并追加稿费。 ”
看完信，赵书记很惊讶。 这首家喻户晓的歌，是我焦坪煤矿的人写的。
当时的煤矿，大部分矿工都要代笔给家里写信，就连大学毕业的技术人员，也有人把煤矿写成“媒矿”，把矿井透水写成“吐水”。 有人写这么高水平的歌词，怎么不耸人听闻呢？
赵炳耀马上安排人搜查，人事科拿出矿区干部、职工名单，一个个翻了过去，找不到参考萍。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 参考萍是笔名。
看到名字，大家以为是女同志，于是把搜索范围缩小到几个有文化的女同志。 结果，那几个女同志摇了摇头，但她们没有写过。
姚舟听了这话，心底好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经过志愿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姚筱舟转业后，调到焦坪煤矿工作。 1957年焦坪煤矿发生事故，安全工程师姚筱舟被认定负有间接责任，降职为煤矿工人。 姚筱舟回忆说，“事故发生后，由于受到刑事和行政上的双重处分，悲观失望……”，“由于悲观颓废的思想基础，性格孤僻冷淡，急躁急躁，很少与同志打交道……” 他像蜗牛一样，关在自己的坛子里，逃避着人们的视野，从外面的风中吹着草动着。
在煤矿干部大会上，赵书记拿着大喇叭大声说：“谁是香蕉萍？ ”我问。 下面是沉默，没有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矿委领导收到一条线索：“那个姚筱舟，总是偷偷用蕉萍的名字写诗发表，还收稿费。” 此时，因成绩优异，姚筱舟提前一年解除处分，组织安排他到焦坪煤矿子弟学校任教。
那天早上，矿党委来找姚筱舟，让他去赵书记的办公室。
姚舟脚底像粘着橡皮泥一样，一步三步硬着头皮走了。
赵书记问：“你是香蕉萍吗？ ”。
姚舟扔掉了。 “赵书记，我的名字叫姚筱舟。 ”
赵炳耀假装沉下脸来。 “我知道你叫姚先生。 你姚筱舟经常用香蕉萍这个笔名发表文章和诗，是收稿费的。 现在的政策坦率而宽泛！ ”。
姚舟涨红了脸，“报告书记，我……拿到了2元稿费，用稿费买了《论共产党员的修养》。 又买了……"
赵书记一拍桌子，“点赞荐，你为我们争了，还偷偷做吗？ 以后大胆写！ ”赵书记把朱刚耳的信交给姚筱舟，“快给这位作曲家回个信。 ”。
姚舟的心从冬天，忽而到了春天，花开满了小路。
从赵书室出来，他一路小跑回家，一边把好消息告诉妻子，一边迫不及待地看信。 朱刚耳在信中解释了歌词的发现和发表的经过，说作词者被香蕉萍修正了，郑重地表示感谢。
幸福来得突然，姚筱舟噙着眼泪，颤抖着给朱刚耳朵写了回信。 他说：“感谢党，感谢雷锋，感谢作曲家，我以雷锋为榜样向朱老师学习，为时代唱歌，更加努力，写出好作品。”
1964年，计划刊登由中国音协主办的刊物《歌曲》、《雷锋的歌》。 为慎重起见，中国音协通过组织途径到焦坪煤矿进行核实，核实作者是笔名蕉萍姚筱舟后，《歌曲》刊登了这首歌。 标题是《给党唱山歌听》，作者参考萍。
这首见证了中华民族巨大变化、响彻亿万中华儿女心声的歌曲，终于定为源正型：
曲名：唱山歌给党听
作词：香蕉萍
作曲：朱刚耳
煤油灯下写的诗，被雷锋摘录在日记里
时间追溯到一九五七年，焦坪煤矿发生事故，姚筱舟被解聘为技术人员，受到采煤处分。 这是他有生以来受到的最沉重的打击。 阴暗憋气的矿井、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对体弱的姚筱舟来说不算什么。 他疯狂地、拼命地工作，也许能忘记心理上的罪恶感和痛苦。 升井的时候，他总是仰面朝天，目空一切。 他感到矿山的天空总是灰色的，像矿工的脸。 他走到有山有树的地方，那山也是灰色的，疏落的柿子树，向未知的天空伸出了一根似不枯萎的苍劲枝……
有一次，矿区放炮剥离地面土层，井下剧烈晃动，岩石哗啦一声倾泻下来。 有人喊着，快趴下！ 姚舟没有反应，继续挥舞着镡，头顶上掉了一块煤。 危急时刻，共产党员班长把姚筱舟撞到一边，压在身上，他就逃离了那大块煤。
有一次下班，一辆满载的运煤车脱了钩，沉重的车身飞驰而下，人们都躲开了，姚筱舟正在发呆，一个党员老矿工抓住他的衣领，摇了摇他。
两次事件发生后，区队党支部周从学知道姚筱舟心理负担沉重，便找他商量。 “姚小啊，对组织的处理要正确看待。 你还年轻。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从中吸取了教训，今后的道路会更加稳定！ ”党组还专门研究动员一批关心姚筱舟的党员矿工。
姚舟心中的阴霾渐渐消散，腰板渐渐挺直僵硬。
姚舟下井后，总是听老矿工唱高调的陕北民歌。 和煤矿工人的生活和劳动一起，他逐渐了解了矿工，爱上了矿工。 他和矿工如兄弟，矿工也把他当成自己人，经常和他一起喝茶、聊天，有时讲旧社会的苦难和共产党的恩情。
他记录了许多矿工创作的顺口溜和歌谣。 “党是母亲，矿是家，听母亲的话，建设房子”“鞭子是窑主的枪杆子，煤窑是窑工的棺材板”等等。 姚舟听多了，记多了，自己也有写诗的冲动。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工资下降，生活困难，母亲把长子送到老家，带着孩子去了。 他给老家写信的时候，对妈妈说。 他说他想家，想吃妈妈做的灯盏粽子和热粉。 认识儿莫若母亲。 老家出身的母亲，跟着父亲经历过旧社会的官场、生意场，如今进入新社会，对事物有了不同的一般见识。 因为对他的回信，母亲总是鼓励他。 “相信党，相信组织，满足，不要泄气。 ”
一九五八年初春，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姚筱舟在煤油灯下，一口气写了三首诗。 他用“香蕉萍”作为笔名，把三首诗投到了《陕西文艺》。 随即发表诗歌，全文如下：
唱山歌给党听，我拿党比妈妈； 母亲只能生我身，党的光辉照亮我的心。
旧社会用鞭子抽打我，妈妈只是流下了眼泪； 党号召我们发动革命，夺鞭打敌！
妈妈给了我一颗心。 浮萍好像没有根。 亿万颗红心跟着党，一浪高过一浪。
诗随后由春风文艺出版社编撰成《新民歌三百首》册。
民心相通，诗歌为媒介。 在营口辽宁，不知从什么渠道，一位名叫雷锋的解放军战士读了这首诗，被深深吸引，他在日记里摘录了这首诗。
1962年，雷锋因公殉职。 1963年1月20日，《前进报》摘录雷锋日记32篇，这首诗作为雷锋的日记发表。 雷锋对诗做了三处修改。 将原诗“母亲只生我的”改为“母亲只生我的”。 从“党号召我们发动革命”变成了“共产党号召我发动革命”； 删除了诗的最后四句。 这首诗在《前进报》刊登后，不少报纸也转载了。
在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下，全国掀起了学雷锋热。 雷锋日记中的这首诗引起了上海歌舞剧院朱刚耳的注意。 雷锋的事迹深深感动了参加新四军前线剧团，从苏联留学回来的音乐家。 为了纪念雷锋，朱刚耳决定把这首《雷锋遗诗》作为歌曲演唱。 深受这首诗的影响，善于创作交响乐的朱刚耳特意把这首诗谱成了通俗朗朗的曲调。 1963年2月21日，《文汇报》刊登了这首新歌，附有300字的《唱法说明》，标题也变更为《雷锋的歌——摘自〈雷锋日记〉》。 这首歌的第一位歌手是上海歌舞剧院的任桂珍。 任桂珍的声音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声波在全国响起时，在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班进修、刚成为中共预备党员的藏族歌手才女卓玛也同样着迷。 她想唱这首歌，表达了对党和祖国的赤心，表达了西藏百万翻身农奴的共同心声。 1964年，上海之春音乐会，才旦卓玛的名字伴随着这首歌通过电台传到千家万户。
《唱支山歌给党听》到处传唱的时候，姚筱舟依然沉默不语。 朱刚耳一直想知道陌生歌词的作者“参考萍”是谁。 1963年秋，朱刚耳多次寻找，终于发现“蕉萍”在陕西焦坪煤矿，于是给该矿党委书记写信，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1965年，《唱支山歌给党听》被文化部评为“全国优秀大师歌”。
连接时空的山歌，将主创聚集在上海的春天
时光流逝。 1997年，上海东方电视台邀请姚筱舟参加5月在上海举行的第17届上海之春音乐会。 百感交集的姚筱舟在女儿姚琴的陪同下坐飞机去了上海。 开幕式上，节目组给他一个很大的惊喜：他第一次见到朱刚耳和才女卓玛。
在雷鸣般的掌声和照相机的闪光灯中，《唱支山歌给党听》的作词者、作曲者、演唱者，穿越了30多年的时空聚集在了光辉的舞台上。 三人紧紧地握手，忘情地拥抱在一起。 64岁的香蕉萍、73岁的朱刚耳、60岁的才女卓玛回忆起《唱支山歌给党听》世纪的奇缘，各自写歌、作曲、演唱时的心路历程。 他们噙着眼泪，心连心，手拉手，一起唱着这首中华儿女的命运交响曲——给党听！
“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人们的生活变好了，国家变强了。 我是煤矿工人，感谢曾经帮助过我的矿工和铜川矿务局和区队党委。 他们真正的生活和对我的鼓励，成为我创作的源泉和支柱。 只要还能呼吸，我就像矿工一样流着咸汗，走着艰难的道路，写开拓者的歌。 我自己来总结，头发已经花白，心还寸丹，《山歌》传给儿孙，馀热进贡党。 ”。
平时不善言谈的姚筱舟，这次却掩饰不住兴奋，站在舞台上滔滔不绝。
他说他必须感谢雷锋。 “这首诗成为歌词是雷锋同志的功劳。 雷锋在摘录这首诗时，修改了《点石成金》……这个修改，具有音乐节奏感，适合作曲。 ”
“如果没有雷锋，我那首诗就是煤，埋在地下有千年万年了。 雷锋正是矿工，发现了这块“乌金”，让他们再次看到了阳光。 朱刚耳老师和才旦卓玛妹妹擦去了“乌金”的浮灰。 而任桂珍老师……放出了光，产生了光和热，照亮了人们，温暖了人们……”
据一篇报道，“这一天是歌曲相连的三人共同的节日。 在舞台上，他们忘记了时间，正在穿越时空。 台下，观众共鸣，掌声经久不息。 ”
坚持五十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2000年，66岁的姚筱舟向党组织提交了他的第六份入党申请书。
2001年6月26日，新华社电讯报道，歌唱大江南北的《唱支山歌给党听》歌曲作词家姚筱舟同志在建党80周年前夕，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 此时，距离他1951年参战朝鲜并向组织提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已经过了半个世纪。
他的入党梦一看就五十年了。
姚舟的女儿姚琴一直没有忘记2001年的这一天。 那天下午，父亲很早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晚上回家吃饭。 下午，姚琴带着恋人和孩子回家，还有二哥一家、弟弟一家。 工作日也经常回家聚会，只有节日和老人的生日这么齐全。 姚琴看到平时很少喝酒的父亲开着一瓶酒，不由得问道：“爸爸，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我问。
父亲开心地说：“祝贺你。 我入党了！ 半生的梦想实现了！ ”
经铜川矿务局老干部第二支部研究，批准姚筱舟同志为中共预备党员。 经过半个世纪的不懈坚持，67岁的姚筱舟入党了！
他激动地说。 “赤心五十年，忠诚之歌。 我的心像一首歌！
孙子问他：“爷爷，党是什么？ 为什么必须入党？ ”。
姚舟摸了摸孩子的头说。 “党啊，是妈妈。 入党后，我解释说我是妈妈的好孩子，妈妈拜托了我……这一天，我正好等了50年。 半个世纪啊……”他声音颤抖，太扭曲了。
为什么要入党？ 建党80周年之际，姚筱舟对着党旗宣誓。 举起右手的瞬间，他的初心清晰而坚定，心底的感情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只有一首歌在心底荡漾。
拿起心中的蜡烛之火，守护亲爱的祖国。 他这样对家人说。 “这几十年来，我一直以党员的标准对自己提出要求。 现在，要真正成为党员，严格要求自己。 你们也一样，不能给党脸上抹黑。 ”
儿子姚宏记得，当时矿井里54平方米的房子被分开，大家的孩子根本住不起。 姚宏想去找领导，调整一下大房间。
矿领导说：“可以。 让爸爸写申请书。 ”。
姚宏回家对父亲说。 我知道姚筱舟一口就回来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组织分的大小是多少？ 不能给组织添麻烦。
2019年6月，《唱支山歌给党听》被评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100首优秀歌曲。
2019年9月1日姚筱舟在铜川去世，享年86岁。 这一生，命运轮回，与得失无关。 姚舟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再写一首诗给党听。
这一生，姚筱舟除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喜欢《命运交响曲》，前半生喜欢第一、第三乐章，那时，他徘徊在命运与现实的斗争中； 后来，他迷上了第二乐章和第四乐章，喜爱平静的观察、深邃的思索、坚定的决心和绚烂的光辉。
在生命的最后两年里，他创作了《永唱山歌给党听》 :
永远把山歌唱给党听，一代代唱下去，心中形成共产党，文明和谐春天。
五十六个民族同党行走，风雨无阻。 携手共进目标，人民幸福复兴祖国！
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被命名为《命运交响曲》。 在中华大地上传唱了半个世纪的《唱支山歌给党听》，短短的两段八句歌词，是中华儿女的《命运交响曲》。
《光明日报》 (年07月23日版)
来源：光明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