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汶川大地震期间,我和同事曾经到汉中市宁强县采访十余天,期间写了70余篇稿件在我所供职的报纸发表,当时因为交通中断,只在广坪镇停留了半天,当时青木川受灾也挺严重,可惜没能去深入采访。2011年5月,恰逢汶川地震三周年纪念日,我和同事再次应邀专程前往青木川采风。
月11日晚间,我们花了5个多小时从汉中驱车赶往向往已久的宁强青木川古镇。一路上,我们翻山越岭,趟沟过河,颠颠簸簸地从汉江流域转到了嘉陵江流域,终于赶在5月12日凌晨零点赶到了青木川古镇。
古镇上的人民很热情,虽然这么晚了,青木川镇的人大主席沈成效还在等着我们,还有专门从宁强赶来陪我们采访的宁强县委政法委副书记胡安红等领导,一直在路上这么颠簸着赶到青木川,为我们准备食宿的宾馆老板一家都还没有睡,他们专门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有美酒,几杯下肚,一路的疲劳顿时减轻了许多。在吃饭的间隙,宾馆的老板说,前几天镇上来了两个剧组,一个是 《青木川传奇》 ,另一个是 《油菜花开的季节》 ,其中 《青木川传奇》 剧组的演员都住在他家,见到了许多名人,还说镇上的大多数人都参加了剧组的群众演员,而群众演员的戏大多都在晚上,一天给30块钱,镇上的人倒不在乎这30块钱,图的就是个热闹。这顿晚饭,其实是最早的饭了,吃到凌晨3点多,终于熬不住,就上床睡了。
我们住在古镇的西头,早上六点,迷迷糊糊中,一阵清脆的鸟叫把我从睡梦中叫醒,久住城市,多年没有体味到乡村味道一下子让我清醒起来,我想起来我是在青木川,这不是多年向往而且想来的地方吗,要趁古镇的安静好好逛逛,也让城市的浮躁在这里烟消云散。我麻利地穿好衣服,拿起相机就出门了。古镇的早晨总是很安静,连卖菜的人都没有,街上偶尔发现几个人,他们都是清早起来到菜地摘菜的。看着我拿着相机到处乱拍,他们也见怪不怪了,古镇上经常会来一些采风和写生的各个年龄段的人,他们也会在古镇上住上一段时间,跟当地的老百姓拉拉家常,谈谈土匪魏辅唐的故事。
青木川古镇局部(回龙场)左中央部分是魏辅唐当年创办的辅仁中学
金溪河是青木川古镇的母亲河,这条河的一边是古街,一边是新街。古街是清朝就开始建设的,房屋式样大多是清朝和民国时期的建筑。新街大多是解放后新建的,原本是水泥楼房,但当地为了开发旅游,在平房外面装修了清末和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灰瓦阁楼,古色古香。我沿着金溪河,穿行在新街,道路的上方拉着横幅,写着“热烈欢迎 《青木川传奇》 剧组来青木川拍摄”等,可见当地对文化开发的重视。新街其实也就不到200米,边走边拍,几分钟就走完了。正前方,是一座吊桥,通过吊桥,一座亭台坐落在半山腰,通往亭台的路都是用木板铺就,之字形。山中的早晨空气很清新,我快步跑上亭台,却发现自己头已经晕了,是我身体虚弱?还是我醉氧?不明白。休息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在这里,可以看到青木川的全景,金溪河从西边走来,将青木川分为两半,然后绕了个弯,向南流去,拐弯的地方,像龙转身一样,所以这个弯里就被称为回龙场,古街就坐落在回龙场。回龙场靠山的半坡上有一大片平地,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现在是青木川中学,而这所中学的前身,则是开明土匪魏辅唐所建的辅仁中学。据说魏辅唐本人并不认识几个字,但他却对文化人十分尊敬,在他的地盘上,不准人欺负文化人,如果有人欺负文化人或者外来生人,他首先重罚本地人,然后把文化人或者外地人请到家里好好招待一番,临走还送盘缠。正是因为魏辅唐崇文,所以,他笼络了一大批当时汉中地区有名的文人,还聘了汉中的文化名人刘甲三为辅仁中学的校长,还有多名教师,教授的课程不仅有语文、数学、历史,还有英语、俄语,真是让人惊叹啊!可惜,52岁的魏辅唐当年被当做土匪恶霸就在这所学校里被枪毙(1986年,魏辅唐被平反,认定他是起义投诚)。从山上看去,当年辅仁中学的影子依稀可存。古街犹如一条巨龙,蜿蜒在龙池山下。一群农民正趟过金溪河,到河的另一边去干活。镇上的媳妇正端着一大盆衣服,坐在河边光洁的石头上搓洗。
流经青木川古镇的金溪川
在山上歇息片刻,我便顺着来时的路,仔细欣赏晨曦中的古镇美貌。下到山下,一座廊桥横穿金溪河,上书“飞凤桥”。这座廊桥原名为“风雨桥”,是魏辅唐时期修建的,当时是木头桥,几经洪水冲毁重修,到如今,风雨桥已经不再,现在的飞凤桥就是建在原风雨桥的原址上,材料则用的是钢筋水泥,坚固了许多,但滋味不一样。穿过飞凤桥,就来到了古街上。古街两旁百分之八十都是清代和民国时期的建筑,早晨的街道很静,也很干净,只能见到早起卖面皮和油饼的大嫂,还有上学的孩子们。街道两旁插着白底黑字的招牌迎风招展,有“青木川酒家”等等,这是前不久剧组拍电影留下的。上学的孩子们走路很悠闲,时不时绕个弯,低下头踢起一颗石子,“咣当”砸在街边木质的墙面上,惹得小狗一阵乱叫。一个男孩子看起来跟家里的小狗关系很好,他在前面走,小狗紧紧跟在后面,不停地摇头晃脑,似乎在跟小主人在撒娇,孩子要到学校门口了,大声地呵斥着小狗“回去!”小狗似乎很不情愿,然后孩子捡起一颗石子,佯装要打,小狗只好灰溜溜地转过头去,往家走去。
原木质飞凤桥被冲毁,原址修建新桥
回到住地,已经七点多了,同伴们还没睡醒,我则坐在院子里喝着早茶等待他们一起吃早点。青木川的早点很丰盛,有地道的酸菜、凉拌面皮、瘦肉豆豉、核桃饼,还有好喝的豆浆稀饭,很久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早点了,吃完后真的是很舒服,摸摸肚皮,继续逛吧。
魏补唐家门口的大石头
来到青木川,不去魏氏宅院等于没到过青木川。魏氏宅院是魏辅唐住宿和办公的场所,分为新旧并联的两处,宅院背靠凤凰山,面对龙池山,有“凤凰遥对鱼龙池,神仙居所度晚年”之说,可见魏氏宅院占尽了风水,可惜魏辅唐老年并未得益于这么好的风水。宅前有一座小桥流水的鱼池,可惜在“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中被老百姓瓜分,并成为养猪的猪圈。宅院古朴典雅,地面是由白石灰、油黄泥、沙砾、桐油、糯米粥混合精工细作而成,走在上面光滑而富有弹性。左边的宅院是魏氏老宅,在这个院子里,魏辅唐养育了5个女儿,居然没有一个老婆给他生个儿子,他请地仙看过,地仙给他支招,往右靠一点,再造宅院,定养儿男。于是,就有了右边的新宅院。为了改善后代品种,魏辅唐娶了当地名望士绅的两个女儿,还从西安领回来一个城里妞,加上原来的两个,魏辅唐共有5个老婆,这让当地男人对魏辅唐那个敬佩啊!建了新宅院后,魏辅唐的一个老婆终于生了两个儿子,魏辅唐高兴的摆了三天三夜的宴席啊!听说魏辅唐最小的老婆2005年才去世。魏氏宅院的新老宅有一过道相连,均为四合院,新宅子里还有保安队,里面住着保安队员,还有枪械库。魏辅唐早年经营岳父罗家遗留的天地并继而兼并土地致富,从小的桀骜不驯造就了乱世英雄,他先是参与枪杀民团团总魏征先,成为新任团总手下的一个队长,团总次年病故后,就开始了魏辅唐统治青木川的时代。当年的辉煌,在这所老宅里仍然依稀可见。
魏辅唐的客厅
魏补唐武装保留的武器装备的一部分
要了解魏辅唐其人,还要拜访镇上最有名望的徐种德老人。徐种德老人早年受魏辅唐的资助,在宁强、汉中上学,1947年考入四川大学,就读历史系,肄业回来后留在魏辅唐身边任少校参谋。我们慕名前去拜访时,老人正在吃早饭,桌上摆着四碟菜,豆豉、炒鸡蛋、蒜苔炒火腿、豆腐乳,老人正喝着玉米稀饭,就着小菜。看到陌生人来访,老人并没有表现的不耐烦,我们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们先出来在街上转转看看,等老人吃完了再去拜访。在街上溜达了有十来分钟,看了荣盛魁船房,这是仿船式的一座建筑,是魏辅唐本家的一个侄儿所建,这座船型建筑,分为三层,跟轮船一样,底层是老百姓歇脚的普通客房,二层档次稍高,有戏台和茶座,三层就像总统套房了,不仅有卧室,还有阳台,可以看到整个街道,当年可是青木川古镇档次最高的宾馆了,在陕甘川一带都是上档次的。回来后,老人已经吃完早饭了,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我们回来了,他冲我们点点头,我们赶紧上前跟老人握手,害怕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虚弱,让他坐着说话,没想到已经86岁的徐种德老人很利索地站了起来,精神矍铄,荣光焕发。山中的夏天气温仍然很低,老人还穿着厚厚的外套,戴着灰色的鸭舌帽,颇有绅士的派头。徐种德老人的家里经常来人,所以他也准备了几种外地人和本地人写青木川的书籍,并且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们有幸一人得到一本,令我爱不释手,随后我一气看完。临走时,老人送我们到门口,还跟我们同行的人合了影,握手告别时,老人忽然冒出一句“thankyouverymuch!”这是发音非常纯正的英语,让我们惊奇万分,没想到86岁的老人还如此好学。知道徐种德老人的人说,魏辅唐笼络的人才真是广,当时汉中地区的人连阿拉伯字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青木川都有了英语和俄语的老师,徐种德老人会英语也是必然的。令我至今仍感到佩服的是,魏辅唐早已被枪毙,这个有学问的人一直不曾离开,他要守在这里一直报恩。
访问时,魏辅唐的少校参谋徐种德正在吃早饭。 当时80多岁,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还有采访,虽然留恋青木川,但还是要离开这里。回来的路不像来时晚上那么不好走,但是,我们的车子还是出了问题,因为帕萨特轿车的底盘太低,被路面上突出的石头给顶破了,造成这样的损失,让我们心里很不好受。最后,经过广坪镇司法所的张德华所长帮忙,花了两三个小时,总算修好了,安全开到广坪镇,在广坪镇,我们吃了中午饭,广坪镇副书记邱刊和张德华不停地敬酒,让我感受到汉中人民的热情。旅程结束了,留下的感动多的让我数不清,这次在汉中的采访,不仅收获了新闻,更收获了友情,一辈子难忘!以此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