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牵手的时候反复摩挲的意思是,故事:新来的女助理,和我八年前葬身大海的女友一模一样

2023-02-23 19:11:26 婚恋情感 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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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戈曼学习了几年,读过很多书。 我特别喜欢美国作家加里斯奈德在《禅定荒野》的书上写的话。 鲸鱼掉进海底,养活了世界上所有的人15年。

这句美丽的话,在她看来,看穿了背后潜在的海洋环境问题。 因此,她来到这个沿海城市,拒绝浪费几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专心研究海洋生态。

最近在n城最有名的启星海洋生态研究所,最年轻的海洋生态学家邓卓然博士招募了助手。 戈曼经过严格选拔,在众人中首次脱颖而出,成功复试。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办公室门外右上角的招牌“邓卓然博士”。 随后,低头捏了捏脖子上的泪滴状琥珀项链,用大拇指抚摸了几下,轻轻吸了一口气,眸光紧紧地伸手拍门。

“请。 ”

里面传来一个非常冷静的声音,根据这个声音开始看人,可以推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打开门进去,和想象中的一样,室内都是深灰色的色调,室内装饰着简约冷风。 办公桌上放着三台电脑,邓卓然的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速度很快,要看手指的虚影。

虽然不像人,但他直接说:“做个自我介绍吧。”

“你好邓小平博士,我应聘了你的助手。 我叫戈曼。 不来梅大学毕业了……”

“不来梅? ”终于,邓卓然的手,抬起了眼睛。

看到戈曼的瞬间,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手有点颤抖,握着拳头,慢慢站了起来。 他失去了往常的仪容,开口了。 “姗……姗! ”

戈曼对他的打击视而不见,淡淡地回答。 “邓博士,我想你大概认错人了。 我是戈曼。 ”

戈曼凝视了半天,他终于恢复了意识,放松了肩膀的力量,“戈曼? ”要求证明。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了别人。 ”他咧嘴一笑,端正地回到椅子上,“是的,戈曼先生,你的复试通过了。 明天正式上班。 ”

“然后呢? ”戈曼忍不住问。 问了后方很抱歉。 他不多问不是她的希望吗?

他有趣地看着她,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握着,“不然呢? 我相信从不来梅出来的人不会让我失望的。 ”

爽快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 明天按时报告。 再见。 ”

说着,推门而去。

半晌,邓卓望着那扇门,静不下心来。 她们之间确实有很大的差异。 虽然在外表的生命体征上真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在性格上她开朗爱笑,总是露出笑容,精神饱满地感染别人; 而且戈曼冷静沉着,甚至……比他这样别人称为冷静无比的人更冷静。 但是,她眼前有一个除了冷静以外无法掩饰的悲悯人,怎么了?

2

戈曼坐上巴士,拿着项链,自言自语地说:“他没有忘记。”

邓卓然所在的研究所,目前对海洋生态的研究很厉害。 而且邓卓然存在,解决海洋环境问题是迟早的事。

但是,海洋环境的污染破坏许多生态系统,意味着许多物种将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对鲸鱼来说,人为捕获当然是大量减少的主要原因,捕获已经被禁止,环境污染成为鲸鱼减少的又一灾害。

所以,尽管她被他发现了,却出现在他身边,是想尽快找到海洋污染对策法——的理由。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无数海洋生物都等不及了。

她打开窗户,夏天的风吹进来,驱散了燥热,缓解了内心的焦躁。

“再等一会儿,等康复后,在大海的‘病’治好之前,就可以重逢了。 ”她凝视着路边的景色说。

戈曼上班约半个月,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通常是最后一次下班,协助邓卓然工作,把他当成神助,得到一致好评。 研究所的教授们除了夸邓卓然是好助手、不来梅大学人才济济外,八卦才是同事们永不改变的爱好。

传说邓卓然博士与戈曼自打自擂来到研究所,性格稍有变化。 就像平时一脸冷漠一样,不认识的人不要进去,咣当别人的时候,偶尔会笑一笑。

戈曼总是文静沉稳,在邓卓然这样难得的完人面前也很淡定。 她很淡定,同事们能做什么?

他们在研究所工作了几年,邓卓然的性格他们熟悉,认真地笑着形容最合适。 这样他们应该仰望的人物,遇到了比他还冷漠的人,是个工作狂。

在——他好像很感兴趣。

3

邓卓然左右扭了扭因长时间不动而僵硬酸痛的脖子,抬起手臂看了看表时针指向十点,研究所早就下班了。 他赶紧收拾文件,合上电脑,举起笔记本电脑准备回家。

一经过实验室,灯就亮着。 通过隔音玻璃,我看到了芒果、口罩和手套在做实验。 栗色的头发梳着漂亮的马尾辫,披着白色的衣服,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不由得吸引了靠近她的人。

他承认,最初他确实把她误认为8年前埋葬在海里的前女友,无法控制地抱有疑问。 但交往的第一天,他就完全打消了当初的念头,只是长得很像,她确实把他当成了以前不认识的、没有交集的小杰。

新来的女助理和我八年前葬在海里的她一模一样。

他大叫一声,又哑然失笑。 隔着隔音玻璃她能听到哪里?

“还不去吗? ”他开门问道。

戈曼头也不抬,闭上右眼观察显微镜下的东西,记录下得到的数据,然后说:“你先走吧。 ”。

邓卓然耸了耸肩,掩饰了尴尬。 “好了,回家注意安全。 ”

她“嗯”了一声,转身去拿镊子。

出了研究室,他扯着嘴角无奈地笑了。 磁场具有吸引力,但很难迎接

近啊。

他驱车不远,手机里的研究所检测装置忽然提示,实验室遭遇突发性停电。他看了看便置于一旁座位,行了百米忽想到戈曼还在所里。

研究所的门是自动门,停电后无法启动脸部识别,那她就没法回家。他立马打转方向盘,急速往研究所赶。当他赶至,戈曼正关掉一盏盏灯出来。

他问:“不是停电了吗?”

“邓博士你忘了?所里有备用电源。”

“那就好。”他轻松一口气。

一时情急,他竟真忘记了每个研究所都会设备用电源的常识。

她拢拢肩上的单肩帆布包,说道:“你回来干什么?”

“担心你啊,怕你关研究所。”

戈曼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邓卓然扑哧笑:“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样子,挺可爱。”

瞬间她收敛赧色,“我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

他怀揣担忧,出手拉住她的手臂:“研究所附近打不到车,又如此晚了,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多不安全。”

她欲走:“没事儿,我习惯了。”

“让我送你吧。”被他抓住她奔了好几下压根儿走不动。她仿似没法儿了,说:“好,那你得先放开我吧。”

“你很讨厌我吗?”

“嗯?”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惊到,“为什么这么问?”

“你似乎不愿意与我有关联,抗拒同我接触,就连送你回家这样小的事,也令你特别不乐意。”

戈曼正直身体,侧脸看着他,说:“你多虑了,我并未抗拒你。不让你送我,是我平素惯于不麻烦别人。”

“不抗拒我就好!”他的语调藏匿不住地开心。

一路上他跟她讲很多事,她大多静静听,间或应两句。其实,她拿余光瞧他。

身边的这个待人冷漠的男人,做事成熟,功绩斐然,也带着如此稚气一面,渴望亲近一个人。恰因他的赤忱尤让人着迷,所以她才要与他保持距离。

现下有更迫在眉睫的事亟待她去完成,为了家、为了责任、为了对得起她的身份、为了对得起所有期盼,她无暇分神爱一个人,更遑论是邓卓然。

假若有一天,她无法治好海洋的“病”。她已经准备好随时牺牲。

4

研究所通知一个月后将带一名有实力和资历的研究人员,以海洋生态学者的身份随同邓卓然和一干老教授去往德国不来梅大学研究一项课题。倘若顺利,回国后便能评教授职称。

无疑,评教授好比天降曙光,对研究所所有人而言诱惑巨大。

“培丽姐,您要小心啊,那个戈曼那么厉害。”

“是啊,她来咱们研究所指不准跟您争教授的呐!”

所里小同事们纷纷“好心谏言”,戈曼年纪轻轻却比她们都厉害,她们怎甘心得了?

张培丽大方知礼道:“谁去不来梅对我们所百利无一害,退一步说,这个月考察期不犯错才行。”

“大家各司其职,好好工作吧。”她拍拍一位女同事的肩,让众人散了。

戈曼到所里一头扎进实验室,要不是邓卓然喊她吃饭,都不晓得临近中午了。

她摘下手套,按压一些洗手液,回头瞥双手环臂斜靠桌沿的邓卓然:“你怎么不去吃饭?”

“等你啊。”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又是我的助手,去不来梅理所当然的事。”

邓卓然这样说,戈曼也就没多想,浅浅应了声走出实验室。他赶忙追上前,信心满满:“我打保票不来梅那课题,你铁定会有兴趣。”

“什么课题?”

“先卖个关子。”

戈曼瘪瘪嘴。

眼看一个月即将风平浪静过完,熟知山雨欲来风满楼,研究所到底出事了。准确说,戈曼出事了。

会议室,老教授们神情肃穆。难见一面的所长坐在首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下首的邓卓然剑眉深蹙,戈曼站立一旁。

宽敞的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充斥一股震颤人心的威压气氛。

许久,面容精瘦的陈所长双眼锐利地紧锁戈曼,缓慢说:“昨天邓博士因要事无暇分身,遂把上面传递下来的机要文件交由你存档,却当天被泄露给了霍芬海洋生态研究所,导致一系列重大损失。”

他住言,悄无声息地观察戈曼的表情,未察觉变化,接续道:“整个过程只有你接手,而霍芬刚好为你以前工作的研究所。戈曼小姐,你怎么解释?你应该明白泄密核心,足以令你入狱。”

戈曼面不改色,条理清晰回答:“这一切从表面上看,好像唯有我有动机。潜伏启星研究所寻找机会,窃取核心机密给曾工作的霍芬。”

“但,我为什么泄密给霍芬?先不说我并不在乎钱权,就算为了钱权,霍芬所给的比得上启星能给我的吗?所长您说呢?”

邓卓然适时为戈曼开脱:“陈老,文件泄露我也有责任,可我坚信戈曼不会是泄密人。”

戈曼眸光聚集他的脸庞,一种叫温暖的东西流淌进心间。当所有人都质疑她,他却不曾怀疑她分毫,莫名衍生安全感。

切实讲,戈曼自入启星看起来真是醉心研究,淡泊名利,多次的奖赏俱推掉。而那看似真实的动机,经她辩解当真又值得商榷,加上邓卓然说情。末了,陈所长只给戈曼三天时间,假使不能自证清白,报警抓捕处理。

出会议室前,戈曼叮嘱邓卓然对外宣称向她展开调查。

研究所炸开了锅,人人谴责她白眼狼,居心叵测,作奸犯科。好多次邓卓然险些怒斥他们,皆被她阻止了。

两日一晃而逝,既没有警察来抓戈曼,她也没有任何行动。而后,蜚语便转移邓卓然身上,臆测说他待她那样不同,说不准喜欢她,因此压下了泄密之事。

猜测话语以及戈曼正常上班,一副什么事没发生的模样,使得暗处有一个人颤抖地攥紧了手。

第三天下午,戈曼敲门进入邓卓然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

“坐下说。”邓卓然抿抿唇,“有把握吗?被删除的录像也还没恢复。”

“放心吧,我每天装作若无其事,泄密人绝对坐不住。”

下班前邓卓然接到一个电话,提前下班。戈曼出奇地按时下班。

果不其然,等研究所人走光后,有一人悄然折返,不想遭潜藏的戈曼瞧得清清楚楚。

张培丽将将把伪造的霍芬指示戈曼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文件放到戈曼旁边同事桌上,被戈曼逮了个正着:“居然是你,张老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张培丽大惊失色。

张培丽本来拒不承认,紧接着邓卓然领着警察,带着修复好的录像,冷声覆灭她残余侥幸:“张培丽,你想不到删除的录像还可以修复吧?”

监控录像被删除后再度被破坏,修复难度极高,他动用人脉,送至N城修复中心花费大量心力才修复。

证据确凿,张培丽哑口无言,坦白如何利用微型摄像头,知悉戈曼输入的机密室密码,然后泄密霍芬,删除录像进行二次破坏监控等一系列过程。

至此,戈曼沉冤得雪,同事们啧啧惊叹秉性正直的张培丽竟出卖启星。

邓卓然与戈曼知道泄密人是张培丽,无可避免诧异,无论怎么猜想他们没怀疑过她。但,两人都是聪明人,转念一想便明了了。

原本,研究所里教授之下最具实力属张培丽,年芳三十六,已出多项成果,实力强劲,只可惜没有出身名校,迟迟参评失败。

这次出国研究完全似是为她准备的机会。

当然——是在戈曼没来研究所工作的前提下。

戈曼实力之强连张培丽都必须承认稍逊她三分。况且她出身全球顶尖海洋研究学校不来梅大学,在先前曾工作的霍芬海洋生态研究所,研究成果极其多,意味着她的机会有危险遭夺去。

多次和教授职称失之交臂,渐渐变成她心头结。

故而,她铤而走险作出陷害事件。

启星研究所工作这段时间里,戈曼一向敬重张培丽,替她惋惜,同时感慨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5

邓卓然邀请戈曼吃饭,庆祝她昭雪和马上赴不来梅。

戈曼婉拒,他话一转:“你请我吃饭好了。”

他为她的事不遗余力,理当还人情,她便应承了。

人声鼎沸的夜市,灯光各异,充满风情。

“鼎鼎大名的邓博士也会来这种地方啊。”戈曼嗫笑说道。

邓卓然明晓她在揶揄他平日淡漠,不食烟火姿态。他毫不介意,兴致高昂,“我好久没来了,走走走,有一家的砂锅米线超好吃。”

他拉着她的手,灵活地穿越人群。她双颊晕染红霞,凝睇牵着她的那只手,整颗心不规律跃动。她生来第一次和男人牵手。

出乎意料地奇妙。

砂锅米线果真好吃得不得了,很多摊位的老板都认识邓卓然,“小邓小邓”地招呼。看见他身旁的戈曼,玩笑说长时间不来吃东西是交女朋友了啊,热情招呼他们。

他莞尔一笑,认真解释:“您误会了,她还没成为我女朋友。”

“小邓啊,加把劲儿,多漂亮的姑娘,必须追到手啊!”

“哎。”他眼睛弯成了一条桥。

暖黄的灯光将邓卓然的面容映衬得温厚、纯真和开朗。她想,很早很早之前的他,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失去了女友姗姗才竖起高墙,掩盖像极了和煦阳光般的笑容。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心会无缘无故疼痛呢?

正要回去,戈曼的项链掉了。

寻找多时,终于找到,邓卓然扯起衣服细心擦拭,“项链扣有点松了,重新捏紧就行。”

弄好后,他说:“我帮你戴上?”

她点点头,撩起后面的头发。

他小心翼翼扣紧,“你好像格外珍视这个项链。”

戈曼摩挲琥珀坠,显露道不明的表情,“是一个生命啊。”

“什么?”邓卓然未听清。

她扬起一抹笑,“走吧。”

九月抵达不来梅,邓卓然告知戈曼这次研究课题是鲸鱼。

他笑起来,“你经常盯着鲸鱼照片发呆,应当感兴趣吧。”

戈曼稍微笑了一下。

不,我是想它们了。

夜晚的不来梅,宛若矛盾结合体,乍看肃静实是热闹,像极大海,表面寂静,实则波涛汹涌。

不来梅大学官方替启星教授们接风洗尘,举行隆重宴会,场中觥筹交错,来往面目无一不是各大刊物争相采访的人物。

邓卓然身着剪裁合体的高订黑色西装,视线扫过人群,没有搜索到戈曼的身影。

“原来你在这里。”

戈曼循着身后的声音望去:“你怎么出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

异口同声,年轻男女低头笑。

“我来找你。”

“我不善交际。”

再度异口同声,他们微笑缄默。

不久,邓卓然歪头觑戈曼,轻轻说:“这套一字领无袖长裙很适合你,有种灵气,明艳动人。”

这种不可名状的灵气,氤氲宽容、博大、浩瀚,初见她之后便产生了这等感觉。便也是抛开性格,最大区别于姗姗的。

戈曼仰望星空,“再美如何媲美漫天的星辰。”

“你若笑有过之无不及。”

“没发觉,你蛮会说情话。”她笑吟吟凝看他。

“有吗?”他急忙转移话题,“啊,德国的夜空比中国明亮不少。”

闻言戈曼垂眸,神情忽感伤:“是啊,天空比海洋干净一些。”

“我们已然万分努力,终有一日我们还海洋生物们一个干净的家。”

他笃定的眼神碰上她的端量,她移开视线,深吸口气呼出,柔和说:“它们听了会特别开心。”

翌日,“鲸鱼”课题研究紧张开展。主要研究鲸鱼的粪便、尿液对海洋生态的帮助及其作用,是否调取可利用资源治理海洋生态环境。

想要精确地检测鲸鱼一天的排尿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来梅大学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由启星联合不来梅众位海洋生态教授携手研究。

历经三个月课题研究完美成功,研究结果表示,鲸鱼的粪便对整个海洋而言是宝贵的资源,它们的粪便为其他生物供给了氮、磷和铁。成千上万种海洋生物依靠鲸鱼粪便赖以生存,最后反哺鲸鱼,形成生态链,而这生态链对海洋污染具有一定的清除作用,尽管微乎其微,依然为海洋治理提供了资源,作出巨大贡献。

十二月初的不莱梅洲早就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洁净不似人间。

戈曼摘掉手套,哈一口热气搓搓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蹙眉喃语:“第九个雪季了。”

“什么第九个雪季。”邓卓然走近,递给她一杯热卡布洛奇。

她喝了一口,“从我居住的家乡出来学习工作的第九个雪季。”

他饶有兴趣探问:“你的家乡在哪儿?”

悠忽戈曼的眼眸里的光变得像是远方赶来,她静静地说:“我的家乡……”

“以后再告诉你。”

黯然心间,卓然啊,往后漫漫长长的几十个雪季,我不清楚能不能陪你。有太多的责任和羁绊横隔你我之间。

“对了,小曼。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国了,你想不想看鲸鱼?”

“鲸鱼?”

6

因为戈曼喜欢鲸鱼,邓卓然便带着她来到毗邻不莱梅洲的奥尔丁格。

即使脚踩踏柔软的沙子,戈曼仍旧恍惚,他们已经身处海边。

宽阔的海滩,五彩的鱼旗飘扬,大海中偶尔浮上水面的鲸鱼喷涌精彩水柱,戈曼确信这是海滩。她头一次欢快地笑,胜过畴昔邓卓然领略的全部美丽事物。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了然,她肩负着某些东西。所以她只得沉着、稳重。

他心疼她,竭力想让她快乐。

远处的哄闹声捉去他们的注意力。邓卓然和戈曼拨开人群才看见是一条搁浅海滩的约3米长抹香鲸。

抹香鲸肠内分泌干燥品“龙涎香”是名贵的中药,因而遭受大批捕杀。2012年被列入濒危物种红色名录。

围观人群显然不知道这是抹香鲸,一个劲儿地拍照。那只鲸看见戈曼,眼珠里溢满哀伤,它显得尤其惶恐,发出悲惨的求救声。

戈曼冲上去抚摸它的头,拧了眉心痛难耐,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邓卓然护在抹香鲸前:“请大家不要拍照了,它是只濒危动物,希望大家配合配合送它回大海。”

保护濒危物种人人有责,人们听了倒真停止拍照,展开了营救行动。大家找来绳索,绑在鲸鱼的尾鳍上,一边在前面拖拽,一边在后头推。经过一番辛苦,搁浅的抹香鲸被送回了深水区。

它圈游几圈,喷出水柱,似乎向人类表达谢意。

抹香鲸离开后,戈曼寂然坐在海滩,邓卓然以为她担心抹香鲸,宽慰道:“别忧心了,它安全回到大海了。”

“难道大海不比陆地更加危险吗?不仅仅是鲸,还有千千万万的海洋生物,在化学物质污染的海水生存艰难啊!你知道吗?”

“对不起。”

声嘶力竭地发泄过后,她察觉自己过分激动了。擦干余泪道歉。

他伸出手,停顿,拍拍她的肩,轻声说:“我知道。”

浪花翻卷,涌上海滩,徐徐退下。

戈曼说:“听说过鲸落吗?”

他说:“当然。”

当一条鲸鱼在海洋中生命消亡的霎那,正预示无数生命的开始。

鲸硕大的尸体会冉冉沉入营养稀少的几千米深海底。一只死亡的鲸鱼,可以用它的死亡创造一套完整可维持上百种海洋生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是孤独海洋最温暖的绿洲。

生物学家赋予这个悲壮过程一个名字——“鲸落”。

戈曼轻笑,“这是鲸鱼留给生养它的海洋,最后的温柔。而这个世界却没能温柔对它们。”

邓卓然终于明白她瞳孔深处遮蔽的悲天悯人是如何回事了。

她悲叹的是时世、人类、环境污染;怜悯的是海洋生物生存的艰难、痛苦。

他揽着她的肩拥入怀,就如我所说的,终竟一天,我们会还海洋生物一个家。

这句话再次投进戈曼心湖,激起经久不散的涟漪。

大抵,你是这个世界留给海洋的温柔罢。

7

回国的庆功宴,戈曼称病没去参加。

邓卓然想戈曼不喜欢这种场合,去露了个面,打声招呼,便找她了。

戈曼开门,见是他略讶异,“今晚不是庆功宴吗?”

“对啊,所以才来陪你。”

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他明朗如星,“怎么样,戈教授要不要一起去夜市吃个饭,庆祝荣升?”

她挑挑眉,“说起来好久未去夜市了。”

一如往常的砂锅米线,几月不见老板推出一款新式砂锅米线,辣得戈曼吐舌头。邓卓然亦好不到哪儿去,盯着近乎冒烟的头,去给她买冰镇饮料。

途径熟人摊位,又被说是情侣,两个人都害羞互视一眼。

N城的滨海路附近房屋修建成地中海风格,冬季仍有绿色植物尚存,海风吹拂过来,仿佛置身怡宁的海中。漫步其间,邓卓然喋喋不休,恨不得将往昔所见所闻悉数讲与戈曼。

戈曼阒然听着,“我好似又发现了不一样的邓博士。”

她以前听闻的邓卓然是位言笑不苟的天才博士,老成持重,现今他却屡屡打破“固有形象”,委实新鲜。

邓卓然笑意浓酣,“兴许吧。”

他将欲说什么,“嘘——”戈曼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旋即她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她眉间皱作“川”字,他不禁询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

原惬意的海边散步,戈曼心事重重,匆匆结束。

接下来几天,戈曼忽地调查沿海周边工厂。向邓卓然打听这些工厂的排污情况,启星研究所临近的各大工厂,考察了每个工厂的环境检测状态,排污处理工程。

她再结合实地查核,觉察到滨海路的某个工厂排污可能处理不当。

排污是件费财费力的事情,致使某些工厂冒险不当排污。获悉这个工厂嫌隙甚重,她推测他们不当排污应会选择不易被人看见的深夜,根据资料显示的工人数、生产量等,计算出该工厂多久排污一次,一次排污量多少。

打定主意,戈曼择机夜半驾车开往该工厂,殊不知,有一辆车尾随其后。

她把车停在一百米开外,悄然前行,还未接近工厂轰轰响的水流声便钻入耳中。昏暗的夜色里,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打着手电筒,警惕四方。

那白日封闭的排污管道,此时正如洪水般朝大海倾泄污水。大海的生灵在凄惨呼救,求饶,巍峨大海在哭泣,一波波冲击戈曼感官。

她压制着愤怒,拿出手机摄下这一幕。未料,手机闪光灯自动补光没关闭,惊扰了看守的工人。大脑来不及错愕,身体先行反应,调身拼命地往停车的地方跑。

“追。”几个工人明显是筛选出来的,缄言立即追戈曼,速度奇快。

人和车相隔百米,后面眼见人已将追上,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戈曼脑子飞速运转,寻找能自救的办法,猝然,前方下坡道车灯亮上来,码力急速,一个漂亮的飘逸转弯精准挺到戈曼身前。

“快,上车!”赫然是邓卓然,他推开车门。

戈曼闪身进去,关闭车门,车子绝尘而离。

汽车驶入主街道,她仍有点惊魂未定。邓卓然亦然。

他停泊街边,怒容满面,“你究竟在干什么啊?那群人穷凶极恶,今晚我若没跟着你来,你晓得后果吗!”

这几日,戈曼神神秘秘调查工厂的事,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偏生今晚心神总不宁静,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来看看戈曼,恰好撞见她驱车出门。

戈曼明晰邓卓然关心意切,蔫蔫地说:“我查知那个工厂私自排污进海,所以,算准日子来查探确认……”

轮到邓卓然震骇了,“什么?!他们胆敢胡乱排污,知法犯法!”

何况在启星的眼皮子低下,着实无法无天,出乎意料。

他软了语气,“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凶你。”说着又来了气,“你也……”复叹:“你也不该独自处理,有事我们一道面对啊。”

他扳正她的肩膀,严肃无比,“千万记住,以后什么事都别瞒我,好吗?”

她低低应:“好。”

最终她仍然瞒了他,岁岁年年永难见。

戈曼将那工厂排污几次的资料及证据,递交有关部门,当日,便被强制关闭查办。

事情解决,戈曼非但没有笑颜,反倒愁苦。

思来想去,她主动约邓卓然吃饭,想要一个结果。

8

夜市总热闹非凡,情侣出双入对。

这次他们点了老式砂锅米线,味道温和。

借着一旁避风塘招牌悬挂的浮夸彩灯,脸红也看不清了。戈曼忽地问:“你还记得你的前女友吗?”

邓卓然一怔,注视她犹似注视遥远时空中的另外一个人。

九年前,他和女友姗姗研究海洋生物洄游课题。天寒地冻的北极圈,姗姗为了追寻八斑鱼群落水,待他从破冰船上取记录仪器,她永久地沉眠海洋了,不见尸骨。

他怎能忘记她呢?只不过爱逐渐化作亲情,是他亲人的一部分。

所爱现如今是眼前人。

他的目光点点回溯,凝聚戈曼双眸,诚实回答:“记得。”

戈曼满意上扬嘴角,“卓然,我可能不能再爱你了。”

邓卓然猛地全身紧绷,“为什么?”

因为啊,海洋等不到我继续爱你了啊。

不如,换个人代我继续爱你吧。

戈曼拿好包,径直起身笑笑:“我们走吧。”

第二日,戈曼矗立海边,拨通了邓卓然的电话,“我们见一面,卓然。”

算着他快要来了,她摸了摸项链,缓步踏入海里。

邓卓然直觉有大事发生,不遗余力赶至,她浑身湿透地走上岸。

“怎么了?你怎么全身湿了?”他慌了神,脱掉衣服裹好她,查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视线落到脖子时,没有项链,他猛抬头。她弃不成声,喊:“阿然。”

他触电似的松手,难以置信,嘴唇轻颤试探唤:“姗姗?”

阿然、阿然,只有姗姗这样叫他。

她使劲儿点头,眼泪簌簌掉,“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他如遭雷击,本能地问:“小曼呢?”

姗姗希冀的眸光,在这句话问出口,尽数敛没。

而后,他听见她说,戈曼死了。

一滴眼泪最先滚落眼眶,耳朵蓦然轰鸣,声音格外辽远,他转头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海洋奇迹,七彩的光破海面光耀八方。

他嗅到了戈曼的香味。

9

没人敢想,天才邓卓然博士也有颓废的时候。

他坐在海边,面无表情,酒一瓶瓶往嘴里灌,满地酒瓶不知喝了多少。姗姗夺走酒瓶,“你不要命啦!”

他好可怜,泪腺都被哭得流不出眼泪,伸着手,“给我。”

姗姗顺手一抛,酒瓶栽进沙子,晕湿一圈沙,极像情人的泪水。

他再开启一瓶酒,姗姗发疯似扔掉全部酒,他大吼:“你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

他的面部因为悲怆皱成一团。

“我才要问你干嘛?你是邓卓然啊!你是我的阿然!”姗姗撕扯他,力竭地坠倒在他身上,“阿然,你已经彻底爱上她了吗?”

头顶的声音那么宽厚,“是,我彻彻底底爱上了她。”

那天,姗姗告诉了他关于她的复活和戈曼的死亡缘由。

九年前,她溺海死亡,灵魂遇见了戈曼。

戈曼是鲸王,是海洋之灵,她想要找到尽快治理海洋生态环境的方法,提出借用她的身体。作为报酬她会用生命之水蕴养修复她的灵魂,戴在脖子上,直至复活,并承诺十年之内归还身体。

那天,戈曼将自己献给了生她养她的海洋。

她是世界上最盛大的“鲸落”。

她就那样消弭大海,如美梦。

姗姗劝了他许多次,她为了海洋、为了海洋生物。道理他都懂,做起来却很难。

他没法儿想象戈曼献祭海洋,可姗姗一再提醒,他数不清问了几千次——戈曼爱我吗?

又那么肯定戈曼爱他啊。

“姗姗,失去她的时候……我好无力。”邓卓然捂头痛哭,“我不信她抛下我了,有那么一刻我想,她真死了我该去陪她,不能像当年失去你一样苟活。”

“然则,我理当把她一生奉献的海洋,变得更好不是吗?”

10

春去。

夏末,邓卓然一个人吃着砂锅米线,老式原味,掺入眼泪味道会咸。

之前吃一次哭一次,现在不会了,心中暂时挤满祈望治理好世界上每片海域的环境,祈愿戈曼安心。

吃完这碗砂锅米线,便赶往另一个国家,另一片海域、海岛、海滩。

她那样明媚,那样柔情,从此每片海都似她的笑容。

海水的轻柔充盈肌肤,令她把对他的爱尽数融入大海。

大海的每一滴水,皆承载了她对他的爱。

她预料他知道她的死亡,该多伤心。

可自她听见海洋生物告知她工厂排污到海,虽查办一个却在很多地方不清楚有多少个,有的人类并不怜惜海洋。谁知道,每日听着大海的生物们呼救,海洋苦不堪言,临近崩溃,她多痛?多煎熬?

她爱他爱极,原可多陪他一年。她学到了些许人类的自私,某个夜晚,她衍生可怕的想法,用人类的身份共他白头。怕舍不得,故,她揣着那晚他对她的爱意,满足献身大海。

她问他记不记得姗姗,他说记得,她望见了他眼中的千山暮雪,前尘旧爱,那是一种释怀的眼神。他凝住她眼睛的一霎,她接收到了他向她传达的情深似海。

无垠深海,三万里,她是最古老的鲸王,海洋之灵。

神州大地,九千六百万公里,她是人类戈曼,深爱人类邓卓然。

——这是不公平的世界赐予她最后的温柔。(原标题:《沉没三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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